去年这时候,我以为自己经历的是最后一次高考;没想到,今年还能经历一次。
年轻的时候,每当高考,都会想起自己的高考:酷暑,雷雨,紧张得大脑短路的自己;当然还有拿着微薄的分数、沮丧回家的情景,记得我回家后就躺倒在炕上,默默哭泣,母亲难过地安慰我。
后来渐渐麻木。虽然各界人士对高考有各种各样的诟病,但不得不承认,高考对很多人来说就是改变命运的捷径,是最公平的机会。虽然我是失败者,但还是由衷感激高考制度。
再后来,因为自己的学生、孩子参加高考,所以还是关注高考,关注语文试题。
我是从2月25号开始带这届高三的,到高考毕业只有一百多天,但注定是我生命中难以抹去的记忆。
6号晚上考前辅导,我对孩子们说:很有幸,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跟你们结一段师生缘;面对你们,我很坦然,因为做到了与你们同心同德,做到了竭尽全力。我的心里有一把良心的尺子,我知道自己的付出。
且不说这学期周六周日总是上课、考试,周末、节日都被挤占,单说除了回家的一两个晚上,每晚我都在办公室加班,哪怕是安排了晚自习的周二、周四晚,我没有在九点前回宿舍。值班领导有目共睹。一页页作文讲义,一份份认真批改的试卷,一页页仔细研究的试卷,课堂上从容自如、旁征博引,都在这一段段美好时光里长出来。
就在5号晚上,用一个晚上,把考试报告里作文审题立意一点点拍照,转成文字,再到文印室亲手印出来,直到晚上十点才跟学生一起回去。
6号晚自习考前辅导,我发给学生,他们专心地读着,有的边读边划线,我感到满足。
课前,那个叫述尧的男孩子悄悄来到讲桌前,塞给我一块巧克力,低声说:老师,今天是我生日。
我祝他生日快乐。
由衷感到:不论与谁相遇,不管有怎样的衔接,能够问心无愧,真的很幸福很圆满。
7号早晨,不到六点半,我没有吃免费早餐,早早来到教室,逐个问进教室的学生睡得怎样,吃得怎样。
学生照常早读,可是这最后一个早读是多么不寻常啊,我边走边观察他们的状态。
一会,我在黑板上写下祝愿:持将五色笔,夺得锦标名。
再一会,哨声响了,按要求老师要出去排队为学生送行。
我对孩子们说:我们整天背诵,今天选几句送给自己。
我说:仰天大笑赴考场,我辈岂是蓬蒿人;天生我材必有用,直挂云帆济沧海! 学生鼓掌。
走出教室,王艺锦跑出来跟我拥抱。
时间飞驰,送学生进考场。老师们分列再路两旁,前面有旗手挥舞旗帜,后面的老师手持鲜花,喊口号“旗开得胜,金榜题名”。我很不喜欢这些,但也按照要求做了。
把学生送到考点,一道铁栅栏把我们分在两个世界。他们再考场外排队等候,我再栅栏外静静地看着他们。
我感觉自己像是带兵打仗的将领,苦练了这么久,真希望我的士兵能凯旋。这种想法非常纯粹,根本没有别的个人利益。
目送他们经过安检,走上台阶,走进考场。
只见铠瑜走上台阶后,转身,回望,长时间回望。我使劲摇手里的花束。
他郑重地点头,我看得清清楚楚。虽然有别的可能,但我还是相信,他一定看见了我向他挥花。
那一刻,眼泪差点掉下来。
可以说,我余生忘不了这个孩子。他太好学了,坐在第一位,每节课都盯着老师的嘴,从没有精神不济或走神的时候。有时候我走到后面学生中间,他的视线也会跟随。
他不知道自己给了我多大的激励,每节课我都做最充分的准备,精心梳理重点难点,反复斟酌怎样启发讲解,多方查资料以佐证。我怕辜负他,我更想帮助一个好学的学生登上成功的巅峰。
我在第一节课都说过,我的理念是“为党育人,为国育才”,每个学生都是社会的未来,我想为每个学生负责。我也没有名校崇拜心理,但我发自内心想帮助他实现理想,考上北京大学。
有几次,我看见他在啃手,他的指甲寸草不生,片甲不留。我曾想跟他说说,但又想,他何尝不知道这样不好呢,也许他的压力太大了,全校的都关注他,他承担的太重。
但这一点不影响他的形象,他是个非常懂事的学生。前任老师开始就告诉我,多帮帮他,他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从他这里,我对孟子说的话产生强烈共鸣:得天下之英才而育之,真乃人生一大幸事!
感谢遇见,让我做了更用心、更拼搏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