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同事们一起吃饭，其中有一位来自北京的同事短暂停留几天完明晚返程，今晚算是践行。工作后这种场面很寻常，饭局有一种夹杂在同事身份和朋友身份的尴尬感，我看旁边干瘦的同事和我一样不时用双手搓着裤腿，不禁偷笑。隔着升腾的火锅热气，大家尽力聊着天，偶尔话音声落，便会以“你家孩子快开学了”、“他们什么时候结婚”类似的话题再次兴起一阵，不久又忽然安静，服务员习以为常地低头上菜。在一阵阵人为浪潮般地气氛起落中，大家莫名默契地习惯起来，随着一口口令人晕眩的白兰地下肚，那股尴尬和距离感慢慢消散，我觉得也有大家微醺时顾不过来处处拘谨的嫌疑。
“大哥，你现在要多花时间陪陪嫂子和孩子”。这句之前发生了什么呢？坐在我面前的是一对夫妻，原本两个人在内蒙古长大，经人介绍在部队结识，后转业一起来了烟台定居。大哥回忆的大部分都是快意，戎马军旅迹，战友死生情，以身报国的十六年，目光如炬，军功章挂满了胸前。唯独提及家庭，从一句“确实见不了几面”起，慢慢红了眼眶。嫂子在边上静静地说着她经历的往事：嫁一人，赴一处，生一子，终一生。似长也短的讲述让大家出神，我在画面外，看到了两个人隔着遥远的时间空间旋转拉扯，漫漫银河倾泻在他们肩头，爱如覆水难收。靠近窗台的脸庞被一阵微风抚摸，看着嫂子温柔又坚定的笑容，仿佛我也邂逅了他们相遇的十六年。
其他人听毕感叹地说起了年轻故事，大家放松地斜欹在座椅上深抿杯中酒。姿态渐醉，神思缠绵，本以为结语是无甚意味的偶聚，却唤出在座好友长篇大论的推心置腹。有意义的，无意义的，一些过去很久、印象很深却很难找到场合一吐为快的事，说出一次，就又要深藏很多年。店内音乐响起王菲的那句“这年华青涩逝去，却别有洞天”很宜景。
在自我失意或大喜之间，我常常锻炼自己稳定的情绪，不动声色是成年人的记号，感受他人真情时又恨不得当一个献身者去将所有眼泪流一遍。于是我努力地将自己的记忆作为所遇朋友的照相机，记录我们共同演绎的相见。我心中有一个不可实现的痴梦，捡起他们经历中的片片星光就能拼凑出深渊宇宙的仙女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