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西湖风光,以温媚俏丽为特色。苏东坡说:“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就说是“淡妆”吧,毕竟还是个“西子”。袁中郎描绘得更为艳气,道是“山色如娥,花光如颊,波纹如绫,温风如酒”。又由于邻近杭州城,这里日常车水马龙,士女群集,歌吹如沸,其繁华喧闹也是一般风景名胜所少见的。
张岱久在西湖边流连,可算常客。竟或不是客,而是一个多情的恋人。他的两种笔记,一种便叫《西湖梦寻》,另一种《陶庵梦忆》,也多有关于西湖的文字。
然而在这一篇,张岱笔下的西湖,却呈现异乎寻常的面貌。只有白色的雪同白色的雾气,笼罩了湖山,游漾在天空,除此以外更无一声一色,纯然是一个素洁而宁静的世界。对熟悉西湖的人来说,因为日常见惯了它的俏丽与繁华,此时对它的宁静,感觉更为强烈。犹如眼看流光溢彩、嬉声如潮的舞场变得昏暗空寂,造成的印象格外异样。那么,人们从中可以体味到什么?也许是:在纷繁多彩、光怪陆离的物相背后,宇宙还有一种深邃不可测的虚寂无形的本质?或者想到:一切繁华景象、一切美丽事物,都将消亡净尽?但张岱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描绘了一幅清绝的图景,覆盖在人们熟悉的西湖印象上。
“雨晴风暖烟淡,天气正醺酣。山泼黛,水接蓝,翠相搀。”
在雨天清晨,来到西湖
看到青山远黛,烟雨行舟
走在江南烟雨中,仿佛也淋了一身诗意在时光流转的诗篇中,西湖犹如一幅江南烟雨中的水墨长卷,
静静地舒展在心头。
有了我们的笔触,
从此,西湖不再遥远于心游……
西湖四时
赵湘溢
忆江南,最忆是西湖,其波澜不惊,一碧万顷,远山回环,雷峰塔矗立。又有湖心亭一点,两堤相映,是谓山水有相逢,人文有结缘。
至于春之“苏堤春晓”,夏之“曲燕风荷”,秋之“年湖秋月”,冬之“断桥残雪”,四时之景不同,而览物之情亦无穷。
春和景明,莺歌燕啼,此则西湖之十里东风。然则迁客骚人,仕途萧索如秋,则有多愁伤感,凄凄哀哀,孤影自怜之辈。故而以乐景更衬哀情,沉溺于自我得失。但亦有前程黑暗,处江湖之远者,不问进退得失,而将春光入怀,在心中修以一路花海。
此之仁人谓谁?其必大笑曰:“杭州知州,苏东坡”,“杭州刺史,白居易”。——那是一道苏堤,一壶清水。六井浚通,百姓福祉。是于命运的无常中跳脱出个人悲喜的囹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其所谓“济世情怀”,不是于春和景明时豪情万丈的言以兼善天下,而是在秋日哀朽时仍持以“居庙堂之高则为圣明除弊事,处江湖之远则为黎元开太平”的信念;是无论自身处境都以旷淡的心境处之。行“大我之道”,以尘雾之微补益山河,荧烛末光增辉日月。
西湖的春与秋寄托着文人墨客的淡淡伤感与重生希望。然则其之夏冬却是令人深刻入骨的回忆,或许也是命定的结局与呼应。
回首前尘,看那方琼楼玉宇,觥筹交错;见西湖的接天碧叶,映日荷花;看纨绔子弟热爱的盛夏。可当命运无法抵抗,当失去的美好与沉重反思同光阴般一去不返,当生活倒折出一种败亡的气息——我们是当哀歌感伤、颓靡度日,还是作茧自缚、无所事事?
张岱的世界是雾凇沆砀,上下一白,惟余舟一芥,驶向隐隐一点的湖心亭。但在亡国之变的巨大悲痛与困顿潦倒的惨淡处境下,他才真正成了如今的张中旨。
往事如梦,那便愈加珍视生命中所拥有的一切,记录下过往云烟。你镇定了但仍在燃烧,你平稳了却更加浩荡。“放下”一词,是解脱而不是遗忘,是前行而不是松绑。
过去的夏日不会重来,他便就着一杯浊酒,饮下一整个寒冬。冰冷的现实在他的“笔具画工”下转化成了如梦般的艺术景象,勾勒出将至的朝晖。正如林清玄所说:“曾以寻梦心或者被迫超越,也曾主动超越。不管梦是否实现,有梦总是美的”。
西湖的碧波,荡漾着四时的交替,草木的枯荣,人情百态与生命轮转。每个寒冬的沉寂,都会迎来自己的柳暗花明;每一个夏季的张扬都会在历经千帆后成熟。故而,在人生的每一个四季里,信念的花朵都应生生不息。
西湖四时,载着春花雪月,载着百态人生。
西湖风起
易君泽
我拂过乐天的眉,饮过东坡的酒,看过杨万里盛夏与友人的离别,我曾望天地为西湖带来星月不朽的佳颜,也尝闻时光为西湖铭刻辉煌的神话,我是迢迢明月下的一缕西子湖风。
我曾为苏堤百堤的人间伟力带来一缕凉意,也为水光潋滟的旖旎风情增上风波无定。我看昔日的浅塘小泊长为如今的曼妙碧水,也随时光的痕迹追寻过历史中的一次次西湖风起时的痕迹。
我曾是五代十国的清风一缕,看见钱王书写下名为"杭州西湖"的散文诗题。
双肩只手许国运,江山不老阅鬓华。随着大唐的最后一舞落幕,延续数百年的李氏王朝迎来了它的终结。宏大的神州又开启了诸王割据,混乱争权的时代。于此乱世间,人人皆望乘时势而上,创下王霸功业,问鼎中原王朝。
但历史的伟大鸣奏曲中终究会有不合时宜的声响,也正因为有这些不趋附于时代者,世界才更显繁华。钱王不愿在杂乱的利益场中纠缠,而是将身心的一切赤忱投诸于杭州与西湖的治理当中。在其余王侯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之时,他所关心的仅为民生安否,西湖清否。他以逆于时代的身影,书写了一座名城的千载辉煌序章。西湖风起,是逆时代也执着不息的佳音。
我曾是驿者耳畔的三两春风,看见马可波罗向世界讲述名曰"杭州"的童话。
跨越广博的亚欧大陆,马可波罗来到了东方神国的江南烟雨处--西湖。这里没有古朴的羊皮卷,却有着薄如蝉翼的丝绸;这里没有兴盛的古希腊文化艺术,却有着来自东周时代百家争鸣的思想洪流。行走在苏堤白堤,望着与雅典城大相径庭的中国建筑,他笔间流出的文字,也许便是千古西湖为西方野心家们编织的第一个梦。
"杭州西湖"是中国以百代之文脉所积攒千朝的璀璨意境。借以马可波罗的生花妙笔,西湖亦成为了中国走向世界的底气之一,它向人们展示了一代代西湖人矢志不渝的治理决心与一个初始古国的深厚文明底蕴。他以跋涉万里的身躯,向世界展现了东方之龙的金麟。西湖风起,是嘹亮的龙吟响彻于世界之朝曦。
我是西湖的风,西湖是中国的诗。我看见一位位迁客骚人于此饮酒作对,于此寻心间清明之世,也看见"西湖"成为中国的代名词走向世界,使天下惊于中华之强盛。西湖之风起,即是中华文明之呼吸。
西湖风起,此刻千年岁月重叠。钱王之笔曾落墨于此,百代之文华曾凝聚于斯......一切的一切汇为一首名曰"西湖"的浪漫之诗。待西子湖畔风更起,天涯便响彻其音。
风又起,西湖如梦,梦不终。
梦见西湖的香
袁跃凌
西湖胜景,漾动南柯一梦。四时佳兴,夏宜风,秋宜月,冬宜雪,而春宜花,可与人同。
夏风抚人。
收起红晕,西湖夏风越过沟壑,聚汇于此,掀起涟漪,给杭州留下一位盛装西子,也轻涌起“水光潋艳”和“山色空蒙”。它裹挟水气染湿东坡的衣袖,沁进他满腹的不合时宜,用情人的吻宽慰他的傲气,用“三潭映月”映出他的温情与梦境。
秋月照人。
志摩有记,称秋季的西湖“真是理想的美人”。诚如斯言,木舟能挑起她幽静的芳容,山是眉眼,水是盈盈。天心一月,湖心一我,疏星几点,残灯几闪,流萤几颗,明明如月,照深深心事。醉翁修公以湖水作酒,醉入藕花深处,倾诉给皓月沉沉心事,下笔却仅寥寥数行,远离官场沉浮,把酒临风,举月在杯,酒入豪肠才觉深秋。
冬雪痴公。
扫去余秋,等雪被盖床,才算步入严冬。火烧红泥小火炉,凭栏生湖心亭而问“能饮一杯无”。舟尾慢摇,乘着张岱划出已“墙倾楫摧”的大明王朝与世家豪族;白雪萧萧,扬起冰雪之气。冻起故国的辉煌,演绎他生命的每一次起舞,让他在踏雪寻梅时梦寻西湖。
夏风如梦,梦起西湖的涟漪,梦起人生的波澜;秋月如梦,梦起三潭的明月,梦起人生的心事;冬雪如梦,梦起楼阁的白被,梦起生命的孤独。东坡,永叔,宗子,无不为湖光所动,于夏秋冬览万象包罗,乃人之常情。但至冬去看来,又有何人相守呢?
答曰:春花醉人,醉人醒者,自能寻梦于春。
月鸟朦胧,海棠微红。春季总被认为是新的开始,我却认为她是旧的总结。她提携夏天的朝气,泥土中所掩埋的落叶,冬日酒炉所残留的余温,才有底气去彰显酥酥小雨,淡淡花红。西湖更甚,她狂妄地展示“接天莲叶”,游人却觉绿肥红瘦,翠羞红倦。春者迷人,更胜夏秋冬,远离扰人,远离心事,远离霜雪,她却领着迁客骚人,走进居易笔下“白沙堤”,挈入万里纸上“无穷碧”,踏进王瀛墨中“千翠”。春日的西湖总能将世俗化成青木红华,而并非愁、醉,孤,使人如醉梦一生。她用长堤,书写希望与信仰;她用新春,唤醒浮生一梦。
夏风,吹走湖上尘土,却把人吹离了世俗;秋月,照亮湖面波痕,却映射了感伤哀愁;冬雪,独留息心之境,却覆灭希望唤来空寂。正如人生,正是四季。逃避,多愁,寂寞,岂不萦绕着人生之柱,故有几多人常叹“人生如梦”?梦醒之时,乃迎春者也。西湖的春天,就像人生的春天,埋过上年的避世,厌世,离俗,惆俗,而开始喜世,纳俗。以春和景明鼓动黯然销魂的细水流入旷达的汪洋;以一碧万倾顷容纳枯朽的落叶与消融的雪水滋养积极的花华;用西湖春景,惊醒消沉的人生之梦。
拂风,以寻夏;望月,以寻秋;踏雪,以寻冬;游湖,以寻梦。寻花,以探春;探春,以醒梦,以容纳,以忘忧,以消愁。
西湖度量
曹隽炜
西湖,是有“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的雪色天地;是有“晴芳水光”总相宜的浓淡色彩,它承得住盛赞,也经过兴衰,容得下欢闹,也包裹了落寞。
西湖第一次真正蓄起它广阔的容纳应该从吴越王钱镠那算起,修筑“捍海塘”,设置“撩湖兵”,西湖的广袤初步形成。钱镠作为吴越王,掌管着杭州一带的疆域,而极具先见之明的他通过修治西湖来带动杭州的发展,在这里,一个王放下了他的尊贵与意气,在西湖的淤泥中扎根求索。
钱镠为西湖引入了第一潮淡水,也为西湖度量注入了他的努力与贡献。在随后的许多年里,西湖碧水长清,而靠它养育着的城市则不断发展,繁荣,甚至成为过国都。人们的注意逐渐被喧闹夺去,西湖变得越发冷寂。
于是乎,西湖病了。长期的积攒,使西湖底的藻物沉积越堆越多,终至堵塞。没有西湖,杭州也将不复存在。这时苏东坡站了出来,作为一个文人,他既没写诗,也少填词。遇见西湖,他所做的是水利工程。
真正的大诗人在这里用泥土和石块写诗,将笔墨吟颂交给小诗人。苏轼花动全城的力量谱写西湖曲调,他不再是那个名动京城却接连遭贬的大文豪,而是带领全城百姓修治西湖的工程师。由此苏轼他放下文人架子,以建设者的身份投入西湖度量,增其广度深度。
此后,西湖安稳地过了许多日子。直到某天大雪,一芥孤舟的驶入打破了它的宁静,张岱拥着毳衣炉火,前往湖心亭赏雪。西湖看着落寞的张岱,抬手送他上下一白,与“三大白”烈酒。湖中影子也怜悯这个孤寂的小伙子,便给景物都蒙上一层烟气,如隐如现。
张岱是否在西湖找到归宿已无从得知,但在那天地一色的大雪中,他暂时忘记了国破家亡的悲痛,那些沉重得不愿再被提起的回忆都沉入了浅浅西湖,张岱也得以一时释怀于西湖度量里。
西湖不深,但它的度量却极尽广阔,这是精神上,文化上极为深远的内涵,是建造者们代代共筑的思想世界,它有着钱镠扩大疆土的帝王之想,含了苏轼武文弄墨的诗人之风,也载起张岱“梦呓”背后的沉痛,它一概包容下来,并化为守护者们共修西湖的决心。
如同一纸宣言,历代人起草、润饰、续写......宣告着西湖度量的体量之大,正如西湖的水——映出往来人,不见风波起!
守 护
孙旭阳
我抛弃了所有的忧伤和疑虑,去追逐那无家的潮水,因为那永恒的异乡人在召唤我,他正沿着这条路走来。
——题记
古亚洲所诞生的文明别号“大河文明”,欧洲的文明火种希腊,亦有“海洋文明”之称。一块沉淀了人类智慧的痕迹的土地,必定有名为生态的朴素守护。
以西湖为生态象征的杭州,是江南美景之典范。西湖的守护吹来令游人迷醉的风,给予杭州富裕和婉转。而杭州的美丽,不仅仅为西湖独自守护。
杭州本没有西湖。西湖的美不是名川之类的鬼斧神工,它是人为创造的。它本是一个海湾而形成的咸水湖,无法逃离成为平凡的盐碱地的命运。
但有人为它浚通武林水,造就了淡水西湖。文明对生态的守护是一本万利的。同理,朝代与权力的更迭是命定的历史,但倾注了无限文化色彩的痕迹将在生态而非坟墓中为人瞻仰。
故守护生态不能成为文明的首要任务,但其对于后世的影响得以传承不朽。
宋时有吴越,其王名为钱谬。“谬”意为鎏金,于十世纪统治吴越国,中心为杭州。他没有强大的军事实力,没有领先时代的政治远见。他治国,先从治水而启。西湖最大的麻烦便是葑草壅塞,藻荇蔓延,钱谬将治水之队唤作“撩清卒”。以卒治水,不如抗击外敌来得痛快,却在民众的福祉中守护一方平安。他放低了军事的意气对于杭州生态作出贯通古今的守护。
民生福祉是统治者巩固君权的工具。而统治的行迹若皆为利民之策,巩固君权的自私目的也就转为亘古不变的守护。
中国古代文明程度最高峰乃南宋前期。杭州更是浓郁地集中了优美文化的缩影。但杭州的精彩不是天造地设的馈赠。从那引入淡水河的滴滴武林水起,它的精彩便由无数人在泥塘中默默守护。
张岱的白雪梨花未尝不浪漫美好,白娘子的纱衣也缥缈了世世代代。杭州与西湖的美仅仅维系在一条脆弱的生态茎脉上。我们需要诗人的文才,对生态自然给予肯定;但我们更需要一些大丈夫,为守护这些时时可能断裂的生态茎脉,奉上朴素的坚实后背。
文明若离了自然生态的守护,则必定行将就木;气象万千之文明,亦须护下河山。
西湖梦里盛世平
何雨莼
生命有限,征途万里。我们无法延宕生命之路的长度,却可在行走中拓其宽度.且行且思,积淀在心的仍是山海情怀,赤子初心。
江南烟雨,临安一梦。西湖的一波一澜都承载着历史底蕴,举目四海,伴随着新生与寄望,饥馑,战乱从未偃息。古今更迭,却总有迁客停驻,文人叹婉,盘伏英杰胸膺。
时代是西湖的容颜永驻,生逢其时,为海晏河清。
我们大多数人不过是平庸之辈,浩浩汤汤的时代浪潮自有庸中佼佼者脱颖,群英荟萃的时代千帆自有澄思渺虑之人掌舵。苏堤春晓,是苏东坡对梦中"西子"的眷恋情深,是他一方为官的清明,一遭贬谪的豁然。从"荣华轩冕"走向"竹杖芒鞋",他能于其间超然出世,以磅礴之勇气与力量蔑视宦海浮沉,荣辱偕忘,便有了西湖种柳,赤壁泠舟。
所有生逢其时,不过是在生不逢时中有为,在特定时代下肩负起自己的使命。历代英杰望西湖而晓天下,叹一人而抚苍生。天下未安,风波亭畔,岳飞一缕忠魂消散。东湖桥边,是白乐天“浅草才能没马蹄”的畅怀。他们从不因生不逢时而自怨自哀,而是默默将对天下的济世胸怀注入了西湖的层层涟漪,织入了为万世开太平的梦寝之中。
特定的时代赋予了他们不同的时代烙印,而他们也选择肩负起不同时代下每个个体的重责,在不同时代道路上做符合时代发展的选择,就同西湖一样,守护一方苏杭,滋养了一方百姓和乐。
广纳是西湖的灵魂常守,淡泊宽容,清明风骨。
大雪三日,乾坤同白,是张岱的湖心亭。他前半生风流,后半生风骨。回首他这一生,从鲜衣怒马,风花雪月到仰愧俯怍,如梦一场。江山换代,阅尽繁华,他在西湖对饮,只愿携满腹诗书在家国旧梦中沉浮,对弈已是金戈帐中谋略,快驹早成血腥麾下信使。
大明亡了,那晚他偶遇知己,惊讶与感慨。那曾经繁华富庶的故国,那让他迷恋的淡雅清绝的西湖雪景,已注入了新的诗篇。国家变故,时过境迁,张岱悄然收起锋芒,用傲骨唱起悲歌,他渴望像西湖一样,广纳人间万物。在新的境遇与朝代中,不随流俗,他淡泊名利,容污泥而自清。最终他在孤寂中多了一份释然,,用笔墨守住自己的一份气节风骨。
毕淑敏曾如此落笔:“有一颗盛大的心,才盛得下世事无常,输得出力量。”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在遭受命运跌宕时淡然处之,君子量不极,胸吞百川流,行如执火秉烛之人,照亮他人路途。
西湖从不因时代变迁而黯去光辉,更不因淤泥沉浊而失去清澈。它在文人墨客的笔墨下洗涤清明,在万古胸怀的包容下滋养生灵。有人化成一堆春雪,躺在五月的阳光里;有人代替了落花,陷入污泥深处去。他们与西湖同根,永驻人间.
千秋为卷,山河作答。来时鲜衣怒马,去时落雪纷纷。西湖梦毕,呈万世千秋。
绿西湖,赤丹青
陈冠宇
歌舞升平,笙箫相随,钱塘自古繁华;红绿交辉,山水掩映,西湖独冠江南。悄然揭开西湖轻纱,汪汪绿水背后是无数心血的沉淀。
打开江南的扉页,一眼便望见了西湖,脑海闪过的是虎跑寺、断桥残雪等名胜佳处,不由思考:西湖从何处翩跹而来?
是东汉华信,令西湖与钱塘江分离,滔滔洪水便因西湖放慢了脚步,西湖大体已成。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开辟西湖,耗尽心血只为民。
千年瞬过,车水马龙的西湖迎来一位贤刺史。
他把西湖当作自己的第二故乡,在碧波荡漾中知晓为官初心——为民。之后,他不再追名逐利,去除世间杂章的加袍,让湖水从心里穿隙面过,把自己最初的梦想化作淤泥的疏浚,化作细长白堤,守护黎民,化作六眼深井,便了水利。百姓笑逐颜开,只因他将内心一片赤诚付于碧西湖,付于百姓。
日后苏轼亦治理杭州,兴利除弊。不浮夸,不剥削,留下蜿蜒苏堤、三潭映月,留下淡妆浓抹总相宜。人民赞其为“苏白”。
天地之大,黎元为先。为官者,心中只有装得下百姓,愿意披肝沥胆为民谋福,怀一腔热血,方可理一方之政。而西湖,正因有了苏白用心血为点滴沉淀,才脱离了鹅黄的惨淡、淡绿的青涩,重叠成绿得盎然、绿得安宁、绿得祥和。
一碧西湖水平,不仅在增进民生福祉,还在守护万家安宁。
为人熟知的济公,不在与民同乐,更在为民除恶。他笑别个看不穿,自己为百姓做一桩桩善事,不求回报,只求人间清平。
然而正义的情怀不止于此。南宋偏安激起万民忧愤,岳鹏举挺身而出。自小生于西湖的他并未沉浸纸醉金迷,立复国大志,上马持枪。无惧身前是凶恶大敌,但知背后是大宋王朝。他回望杭州,毫不留恋,以己之鲜血遥祭大宋安宁。热血洒去,化为西湖碧涛,漾得太平。
风烟依旧滚滚,脊梁傲然挺立。于谦在瓦刺的恶滔中屹立,成为大明最后的中流砥柱。从年轻时英姿勃发,至年老仍可指挥自若。他铿锵之心随他魂魄到了西湖,赤子之心载入了丹青,与湖心亭的张岱遥相响应,共铸那个时代的不朽之躯。
他们燃烧生命,用高大的人格邈视惊惶的庸人,诠释了何谓“虽九死其犹未悔”。他们愿意挽狂澜之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而西湖有幸,与他们结下不解之缘,被烈烈英魂所环绕。也把历史过往默默沉在湖底,用水将其与纷扰俗世隔开。
如今,我们所见的西湖,美不胜收,或许会被这烟雨朦胧遮盖了望见历史的双眼,不妨寻一僻静角落,等到云销雨霁,彩彻区明之时,随日光下澈湖底,孤身探寻西湖背后的种种历史。
一个美景的背后一定是无数人的厮守和完善,一个时代的静好一定是无数人的拼搏和奋斗,一个民族的屹立一定是无数人的燃烧和奉献,我们称其为大国脊梁。
西湖被碧绿浸透,丹青为鲜血渲染。西湖缓缓荡漾是因其沉淀了岁月沧桑,丹青徐徐功著写是因其历经了星海横流。
以此,致敬为丹青红遍而只留给自己一颗最真实的本心的英雄。
时节如流,此心常在
李宛霖
曾走过的烟雨江南,挥墨书写人生起落;曾泛舟的杭州西湖,提笔写就那年之心。
西湖之景,于四季无常变化,见证了古代文人墨客的一生之起,一世之落。他们起笔就西湖,落笔成文章;西湖之景,晴阴可佳。无论雨之西湖、晴之西湖,心遇可为诗人之笔墨尤佳。
飞过了北宋的孤鸿,停息于湖畔之际,看晴阴变化之景,悟淡妆浓抹之情。
一点孤鸿,飞落杭州;溅起水花,声鸣西湖。你是北宋的孤鸿,政治上的贬谪未曾磨去心中游玩山水之心,饮酒高歌,望西湖潋艳晴光;漫漫泛舟,空蒙山色惊起水波。看眼中之景,晴阴变化,豪放诵念“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停舟,酒醒,回首,悄然已渡人生至暗时刻。
飞鸿苏轼,你不因朝庭的贬官而沉沦黑暗,放下至暗的心境之忧,泛舟西湖遇另一自然佳境。湖景之无常,游湖泛舟自渡,遇佳境写就千古名篇,纵起落无常,仍以乐自渡。
见证过南宋的黄马,步停于暖歌西湖之边,望青山楼外无休歌舞,痛暖风熏醉国人之心。
忠诚的黄马应致力于繁胜的国度,醉倒游人之风也终吹到了汴州。心怀大志却拘于湖之际,不甘堕落为庸国效力。温风吹徐,游人皆醉,山外山林,楼外楼高。如此佳境国人迷于此而误之于国,黄马嘶声痛鸣“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风停,舞罢,回首,国度已失再无安宁。
骏马林升,不甘堕落于安逸于暖风杭州,国人皆迷而无人理政。你望西湖之美景,不解误国之谜语,此佳境你落墨成巨著。景仍在,而国已矣,痛失而苦自渡。
走过故园的雪鹰,休身于雪白西湖之际,忆淡淡故园之思,痛饮西湖温酒水。
故园的雪鹰,见过了已故华容岁月的家亡,独自迈走,寻一方净土。巧遇西湖雪景之境,退去顽固子弟的你独往湖心亭赏雪,见雪景而思故园,历经拷打的成熟展现于雪景之际。以湖雪思故园,饮酒三杯,他人却笑“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雪落,泪流,回首,已不见故园之景。
雪鹰张岱,童年时的富贵已埋没于岁月之中,你放下那年的顽固重启新的人生。湖心亭的那场雪,却又让你回到了那个童年。可景是此景,而故园又不现岁月间。
不同的西湖,有不同的风景。不同的文人,有不同的人生阅历。苏轼的西湖,晴雨皆成风景;林升的西湖,暖风吹散人心;张岱的西湖,雪落心回故园。纵湖景无常,风景无常;可此心常在,因苏轼的乐观而在,因林升的忠心而留,因张岱的改变而待。纵岁月无常,时节如流,那西湖仍矗立守护每个佳人之心。
西湖风景无常变化着,但却始终矗立守护着每个人的佳境。
时节如流,此心常在。
仁人心,家国志
柯奕婷
也许你领略过马可波罗笔下的大美杭州,或是苏轼笔下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质西子,却偏偏是那萧琐秋风后的断叶残荷,构成了真正的西湖。
饮酒赋诗背后,初心不改,酒中独醒,酒露真情,造就千古明志,续写了传世名篇。
所谓逆境孕育文化。熬过苦难,却绝不赞美苦难;不害怕迫害,却绝不肯定迫害。真正赞颂的是身陷囹圄却未全然销蚀高贵的内心。
是时代的孤影,人鸟声俱绝中的西湖看雪,乾坤同白,遥望西湖,湖色妆成,童子喃喃,张岱不语,是乱世隐居后的平静。
从“功名志急,祈祷心坚”的热血济世少年,到“余故不能为史,而不得不为其所不能为”的修史隐士。从纨绔子弟到集大成者。五易其稿,九正其讹,西湖下,见证史本心。从此张岱与世无牵。
论西湖伯乐,属东坡乐天也,救西子于濒死的凄艳,他不仅是一个诗人,更是一个一心只为百姓的官人。
相比于张岱的超然物外,东坡更多的是与民同乐,西湖所瞥见的,是融汇贯通,世事包容。装下所有的失意踌躇,或是把酒临风,承下所有借酒消愁或是壮志凌云。
就像文明本身的投射,西湖的烟雨、西湖的风雪、西湖的景明,西湖的变迁。任何文明都在千变万化的环境中肆意生长,不论文人,不论文化,
正如鲁迅所言:“人生有时难免会陷入困境,但人的高贵在于逆境中仍然会保持操守。”真正留传至今的名人,有着不被外物所撼动。所谓感物而动,是常人之情;不为物动,是仁人情怀。
西湖年年景常在,却唯独缺的是仁人心、天下志。什么是脊梁?一个民族,有着心怀天下的人、有着为国捐躯的人、有着为民福祉的人。身前的国旗永远大于身后的姓名。仁人心,就是在家国情怀之中容得下天下物;天下志,就是在自己的发展中与国家命运的重合。
起伏乃常态,但更重要的是囹圄后内心仍装得下家国。
柔水铁血
林梓涵
西湖怀柔,英雄铁血。
——题记
你见过怎样的西湖?
是水光潋滟,淡妆浓抹,还是接天青绿,映日红花?西湖从来大聚风流客,化佳兴为酒酿,饮一时之欢愉。柔水载情,西湖漾漾。
千年风雨,日夜更迭,览物之情,得无异乎?西湖秀美,与其结缘者,亦美,亦壮烈。
“涌金门外柳如烟,西子湖头水拍天”,这是于谦所见之西湖。
十里荷花,三秋桂子,他于谦也好似那西湖之水,守护着大明王朝。你可见他登科时的春风得意,也可见他不屈强权含冤入狱的一身正气。七尺书生,一介微命,岂能安居江湖之远,隐逸赏景?
于是他做了,做了为臣应做的大事--济苍生,护国家。哪怕前路茫茫,小人得志,仍不屈,仍正气。哪怕终是含冤殒命,仍用“要留清白在人间”的一片冰心,嘲笑佞臣昏君的无
能,留下大明的绿柳如烟,长眠于西湖之畔,仍守护着他所挚爱的土地。
湖水太轻,载不动英雄守护江山的一腔铁血,责任太重,给不了英雄毕生所求的国泰民安。
“高坟武穆连忠肃,添得新坟一座无?”这是张苍水所见之西湖。
生于明朝末年,二十五岁便投笔从戎,从此二十年,转战南北,大力抗清,不幸被捕于杭州。夜不能寐,徘徊狱中,抬头望向牢墙上四方的小窗,思绪却远远地飞向西湖。忆当年岳公精忠报国,葬于西湖;于公鞠躬尽瘁,眠于西湖。愿此生跌跌撞撞,为故国尽忠,得以身居名士之侧,死亦无憾。
手起刀落,铁血男儿,用二十余年的挣扎扛起大明最后的尊严。湖水仍澄澈微漾,不见故人。
西湖怀柔,民众泛舟,轻风拂过莲叶,簌簌地响。河湖畔边是人影如云,是欢声笑语,是国泰民安。在湖畔之侧,阅过沉痛后的从容,领悟英雄前仆后继的意义,英雄之铁血,是为了后代今日的安康,幸福。
而西湖,恰似废井之冷眼,沉默地览过千年,等待着能参透它的人。
西湖怀柔,英雄铁血。
西湖之雪
梁王心怡
当雪落入西湖的河床,它有无数种姿态。而文字是它抵达时牵起的微涟,荡漾出命运的肌理。它与生命交织,构成无法抹去的记忆。
在那个属于雪的时刻,不同的情绪被雪花安抚,而又弥漫。当雪落下,仿佛同时落在此刻与过去,勾起“俯仰之间,皆为陈迹”的叹息,西湖之雪,是张岱的孤独世界。
崇祯五年十二月,杭州境内大雪。天绝飞鸟,地无人迹。月色之下,张岱不顾天冷风寒,执意一游。他带着雀跃,带着欢喜,带着风雅,带着诗心,带着无限对生活的向往,从一段风景划向湖心亭,从一段年华走进大雪纷飞。
张岱痴雪。从纨跨子弟的年华始,他对雪就有无与伦比的热爱:做雪灯,看雪舞,观雪景,发明“兰雪茶”,一卷冰雪文......
西湖观雪前张岱有一场热闹的绍兴看雪。同五伶人,大觥酒,往龙山观雪,几人喝酒御寒,唱曲解闷,像熊一样相抱着滚下山来。这时的张岱,不知天地间“愁”为何物,认为生活总会这样圆满,总会有人一起看雪。
在西湖的小舟上,张岱望着天光白雪中的银色世界,写下《湖心亭看雪》。
“雾松沅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这是一段冬天的美,一段西湖的美;这是一段简单的景,一段孤独的景;这是一段无法用白话翻译的世界,一段只属于文言的意境。
这是独属于张岱的雪。是他最后的极乐。
湖心亭中有两人,见张岱大喜,拉其同饮。问其姓氏,是金陵人。“金陵人”三字包含张岱无尽思念——对故国的思念。因西湖看雪后十二年,大明亡国。余生再也没有一场雪,能让张岱有如此雅致。崇祯十七年故国倾覆,成为他生命中最大的落雪,从此散尽家财避难,再也没能走出这场风雪。
崇祯五年的看雪,已为张岱的后半生写下注解;而张代在明亡后,才用文字将自己对故国的思念与孤独的心境,藏于《湖心亭看雪》的白色天地间。
古往今来,对西湖的赞美之句不绝于耳。人们都知道“水光敛艳晴方好”的东坡西湖,“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柳永西湖,“绿杨阴里白沙堤”的乐天西湖,却忘了“上下一白,雾泌沅硕”的张岱西湖,张岱的西湖是寂寞的世界
张岱经历过欢乐痛苦,有五光十色的生活,也有孤独观雪的时光。他在西湖为自己酝酿了一场孤独的大雪,每一片雪花都为他纷飞,每一次纷飞都是对往事的怀念。
天地同流,眼底群生皆赤子。
千古一梦,人间几度续黄梁。
西湖苍水
王昕妍
碧波荡漾,山色空蒙,是被历代文人墨客所赞颂的西湖,凭其旖旎的自然风光闻名,更因无数文人志士被赋予上深厚的文化底蕴,贯通古今,历尽历史时间的洗炼,见证兴衰沧桑岁月,如今仍予我们以无比澎湃的力量。
“西湖三杰”之一张苍水,作为明末清初的抗清英雄,曾与西湖结下不解之缘,在西湖的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顺治二年清军大举南下,在仓惶出逃与策划献城投降的洪流中,张苍水投笔从戎,挺身而出,毅然加入进举义的队伍中。在拥立南明,三入长江,攻打南京,克复芜湖的过程中,他危而不怯,困而不馁,换狂澜之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同郑成功联手上演了一场在抗清斗争中足以彪炳千秋的壮烈史剧。
然而在政治腐败皇权专制,土地兼并财政危机等流弊的危害下,终致使明朝灭亡。在倒戈迎降的风气下,张苍水不得以归隐象山。“梦里相逢西子湖,谁知梦醒却模糊。”是他对往昔的追忆,对理想与现实间巨大落差的感慨,空怀报国之志的遗憾。康熙三年,张苍水在叛徒出卖后,于杭州英勇就义。“大好江山,可惜沦于腥膻!”是对他忠义与守节的诠释,“大厦已不支,成仁万事毕”是他对国家与民族命运的深刻关怀。
反观钱谦益,在晚明大厦倾覆之时屈膝献媚,剃发降清,虽一时迎附得以“保全”,终致千夫所指,万人唾弃。而张苍水坚定其抗清立场和不屈的斗志,其精神历经百年而愈发清澈,流芳百世,得以名垂青史。
“他日素车东浙路,怒涛岂必属鸱夷”是张苍水精神人格的真实写照,“西子湖头有我师”“高坟武穆连忠肃”的愿望终被成全,长眠于西湖之畔。“徒以忠义郁结,深入淤人心,陵谷可得更,精诚不可得沫。煌言势穷兵散,终不肯为逭死之计。”《清史稿》中如是评价张苍水。漫步于苏堤春晓,不仅在于欣赏美景,更在于感受历史的厚重感与精神力量。“以天下为己任,系兴亡于一身”的情怀,已在西湖的文化侵染下,悄然融入中华民族的血脉中,成为民族精神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贤者不悲其身之死,而忧其国之衰。”接受历史积淀凝练的珍贵遗产,赓续前人先驱的精神力量,方能于彰往察来的过程中稳步前进。
湖光春色
陈宣烨
闲时漫步西湖畔,芳草长堤,燕雀啁啾,静观湖光赏春色。
千百个春秋间,无数如此的春色倒映于湖光之中,也为来者的心间留下一抹春色,使他
们纵远离苏杭,却常时时念起。
“有翎必规,有违必谏”,当心间的春色与西子的湖光相逢,是乐天直言敢谏的坚守。
中唐之时,这宫贵人骄奢淫逸,不问民生,而你却无疑是时代的逆耳之音。讽喻诗文之
中,道尽百姓的苦楚;文武百宫之前,直指朝政的利弊。可在满朝的奉承顺从之下,你也只
得离去,随着朝奏而奔波颠沛。
可奔波的人生却打散不了心间的春色。一路来到苏杭,你带着江州司马的疲惫,望见西子一片湖光,倒映着你心中的春色。不曾因直言上谏而悔恨,不因人生颠沛为叹息。因为心间自有一片湖光春色,纵然外界风雨交加,内心仍是春和景明。
坚守信念,乐天心间有如此一抹湖光春色。
“也无风雨也无晴”,当人生的春色与西子的湖光相逢,是东坡的旷达胸襟。
再任杭州,少年进士的意气风发早已散去,只留下一份劫后余生的灵魂。你带着黄州的风波而来,多了一份历经生死的淡然,一份笑对人生的旷达,和一道早已痊愈的伤口。心间不再是骄炎的夏日,却似一份平淡的春光,与西子湖再会。
往后的人生之中,惠州,詹州,常州,都留下了旅人的足迹。你的一生饱尝人生的风雨,
却也不曾忘却心中的湖光春色,那是一抹看淡人生的洒脱,一份劫后余生的旷达,一种早已成熟的饱满。
旷达人生,东坡心间有如此一抹湖光春色。
世实变迁,西子湖激起层层涟漪,于是每层水波之中都倒映着一份春色,与人们心间的春色呼应着,在人心中间得到永存。
当心间的春色,遇上西子的湖光,人们便也找到了自己的心之归处。留守自己心间的一抹湖光春色,逆旅人生之中,便处处有春景可赏。
相 遇
杨弘毅
人可以跨越空间,在更大的群体中找到归属。人们不能溯游时间,因而人们感到孤独。“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左右四顾,唯有孤独。此时一处处古迹却成为联系往事与今朝的枢纽,使跃动与曾跃动的生命向它奔赴,来此相逢。
比如,西湖。
风光迤逦,柔和动人的西湖本是一道海湾。多少像它一样的水域被上游的淤泥封堵成死水,最终干涸消逝。或许它的幸运就在于生在江南,使一代代文人墨客掷笔走向蒙蒙阴雨,在无数失落的雨滴中伸手接住了西湖的精魂。
人们首先为西湖通入了淡水,又修建了抵御海潮的钱塘。隋炀帝的凿河大队走远了,留下了连通淡水的“六井”;白居易从瑟瑟秋风中走来,筑起蓄积水源的白堤;吴越王钱鏐发动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战争,上万“撩湖兵”在西湖和太湖与水生植物宣战,水草、淤泥,威胁水质的罪魁祸首,却在这里遇到了最大的抵抗。时光来到了北宋,西湖迎来了苏轼,迎来了又一轮的改头换面。
一湖清水,时光荏苒,不独是谁的功劳,不单是谁的功绩。时至今日,西湖这个曾今的大海遗孤,被装点的愈发可爱。是“淡妆浓抹总相宜”,是“暖风熏得游人醉”,甚至是“孟夏草木长”,是断桥残雪,是三潭印月,是人能想到的所有美好的总和。西湖像是一个活色生香的实景舞台,我们似乎仍能透过朝代更迭,窥见每一个守护者清浅隽永的身影。
是啊,我们并不孤独,他们从未离开。西湖守护者的灵魂汇聚在一处,成为一个虚幻却又现实、渺小却又高大、严肃却又俏皮的整体。一个民工想讲讲在淤泥里板命的日夜,一个撩湖兵想起一场千帆竞发的出征,这些,谁不愿意坐下来倾听呢?
梁思成说“一个民族的自大和自卑,都来源于对本民族历史文化的无知”。坐拥西湖的杭州人断然不会如此,他们有白堤、苏堤、钱公祠。他们是后来者,他们明了无数古人还在无垠的星空中注视这汪心血凝成的湖水,温和如暖阳,皎洁如明月。
有时真想请钱镠、白居易、苏东坡他们看看今日的西湖,看看今日的治水者,带上一方水土养育着的百姓和士兵。可惜不能,更不用,因为我们已处在同一片空间,踏着同一片土地,同样深请地凝望着同一汪清水,我们早已在冥冥中相遇。
在西湖相遇。
西湖梦华录
万泽宇
千年前奔涌的潮汐在泥沙阻隔之下,无意于余杭抛弃了你。而你,西湖,却留予文化无尽的梦华。
初次与文字的相遇还是在苏东坡兴修苏堤之际,但淤塞的葑草与沉积的湖泥早已掩盖白乐天百年前的水利工程,蒙盖西湖绝色之美貌。
在临安官民日以继夜的治理下,时间铸就了西湖的重生,“水光潋滟”是西湖赋予美色后难掩的羞涩,“山色空濛”是云雾缭绕下给予人无限暇想的朦胧,“六桥横绝”见证了西湖赠予东坡官民无尽的梦华。月明之时水中的映月,冰天雪地下断桥积存的残雪,都见证了西湖与苏东坡的一段命中注定的姻缘。
再次与你的邂逅,却是临安城满天的烟火与烽烟。元军铁骑早已踏平中原,跨越长江之天堑,剑指临安直取南宋。急于逃跑的宋朝宗室早已顾不及你的容颜,惟有烽火倒映在你那仍犹澄碧的湖面上。
你望见昔日繁华的临安城灯火昏明,不再听闻歌姬悠扬的吟唱;你目睹元军铁骑的残忍与野蛮,也忘却不了文人墨客的拨弄素琴,挥墨洒脱;你迫切想逃离临安,畏惧鲜血污浊你的澄清,在江南的雨巷中寻找梦华之地。但西湖不能离开,离开那个曾经赋予他重生的地方,曾经陪伴他春秋的百姓。你在短暂的留恋后闭上了双眼,等待下一次的梦华轻轻唤醒好的身躯。
火炉的暖意渐渐化开了你脸颊上的残雪,睁开澄碧的双眼,人鸟声俱寂,惟有雾凇沆砀,上下一白。
湖心亭上饮酒作乐吸引你的注意,但短暂的痛饮后只有一人泛舟而去,成为天地间、风雨间的孤身人。他痴痴地望向湖边的雪,风雪固然寒冷,但一颗坚持而炽热的心终能化开心头的风霜不再孤寂,天下终有知己,何愁寻至天涯海角,岁月终局梦华,又何愁梦华早已逝去。纵有雪铺四野,寒彻心骨,但犹西湖之风韵仍存,岁月之亘古不变,梦华之美景终会化作白雪皑皑中的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成为西湖自身永存的梦华。
晏殊曾言:“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然而梦终有归醒之时,惟有将所梦之事付诸于实践,梦不再虚幻,而是一卷真正的西湖梦华录。
水流东逝,海晏河清
张采薇
给岁月以文明,给自然以生态。
——题记
自古以来,水就是中华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而西湖,无论在艺术上还是文学上都是至高的存在。它在一次次的淤阻后被无数次浚通、重生,在岁月流逝中,有了水光山色、清清亮亮;有了文雅繁华,有了海晏河清。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
白居易作为文化巨匠,将自己在西湖的位置放于水利专家与城建专家。大诗人于此用石块和泥土写诗,用清水与绿杨作画。他以水为墨,绘出清亮的生态文明,将半生经历融于一花一叶、一草一木,以文韵熏陶浅白沙堤。苦涩、不甘在辛苦劳作中化解,余下释然与欣喜,留下淡然,留下海晏河清。
吴越王钱镠,真正将西湖当做永恒的家。为了捍卫西湖,他沿口筑闸,撩除葑草藻荇,疏浚海湖江河。他为保境安民,不惜放低政治上的名号,军事上的意气。当我们不再关注朝廷荣显,而是着眼于天下苍生、生态自然时,便会发现他的踪迹。
他,不是抗战名将、华夏英烈,不是乱世枭雄、盛世栋梁,亦不是文坛泰斗、学界贤哲,因此很难成为历史的焦点、百世的楷模。而他所关注的,是民众的福祉、一方的平安;是海潮的涨落、湖水的浊清;更是自然与生态、海晏与河清。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当一个在中国文学史上有着重要地位的文人——苏轼来到西湖时,便带来了他的乐观豁达,他的“一簑烟雨任平生”,他的“此心安处是吾乡”;他的“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他的“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他的“应似飞鸿踏雪泥”,他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他同人民赤脚苦斗在污泥塘中,建成苏堤春晓。一道朝拜自然生态的苏堤,疏浚了容光焕发的杭州西湖,救护了将限于沉寂的杭州西湖,打造出山光水色,阴晴寒暑;打造出和平岁月、生态文明;打造出山河盛世、海晏河清。
“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
张岱的前半生是纨绔子弟,身处锦绣繁华之中。然故国衰颓,故君无踪,兵荒马乱,殚精竭虑取代了过往的安逸顺遂。他携着纸笔披发入山,用著书撰史以明心志。自此,他隐迹山居,以笔寄托永不湮灭的家国情怀。他常泛舟西湖,湖光山色,以景辑略,历朝忠烈,千秋在目。他在山河依旧间寻找故国的痕迹,渴望有太平盛世、海晏河清。
从白娘子到白居易,从钱镠到苏轼,再到张岱,无不是在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用汗水与伤口写就岁月的文明、自然与生态。一池清清亮亮的水,一座宜雨宜雪的断桥,一道赏早春莺啼的白沙堤,有着江南水乡的柔顺与婉约。
淡水缓缓流过,带来生态之诗、治国之道、盛世之景、故国之思。也带来了水的馈赠——极致的美丽与繁华、极致的文雅与气韵。西湖之水,涓涓潺潺,源远流长;温婉细腻,柔顺永存。
西湖,在无数次修筑中重生。水流缓缓东逝,流出岁月与文明,流出自然与生态;伴着海潮的涨落、民众的福祉;绘出山河盛世、写出文雅繁华;回首故国山河,渴望太平盛世。赠以九州昌盛、海晏河清。
人民的湖水
戴梓墨
我愿乘着风,穿过茫茫人海,越过高耸入云的山峰,跃入你清洌的胸膛。
苍天中,有漫无边际的银河,带着点点愁思;苍天下,有一条人民的湖泊,伴着人民,与一草一木。
人爱傍湖而生,湖水似歌,富于变幻。他的身旁有野芳发而幽香的美丽,有佳木秀而繁阴的傲然,有夏虫鸟语之声的柔和委婉,更有政通人和的欢声笑语。这一切的一切,为人民
的湖——白乐天所带来。
后先有东坡治湖,前有乐天为湖,西湖恰似人民的湖,白居易便正为人民的湖。
一次谪守杭州,使他变为人民心中的永远湖泊。文学上的成就,使白居易得罪不少权贵,远离京师朝堂在杭为官,难凉滚烫的济世情怀。
坚持在其位谋其政,一为民,二为国,在位一生的清廉与治理,使杭州人民各得其所,社会安定。
西湖涨水,大水泛滥,乐天治湖,一为浩水,为治身。治水之时,曾经的放任不羁与官场气息荡然无存。白日,其头戴蓑笠脚踏泥,挥锄汗雨同民做,土具垒来水渐息,害水除去人为筑。西湖水势得以控制,他的心也愈加沉稳,艺术感官也变得敏感鲜明,闲情逸致在西湖所舒展。
西湖春行,一眼望去,自己所治皆为胜状。他纵马欢游,看西湖水平,莺鸟纷飞,见燕子筑巢,繁花团团簇簇,青草绿意青葱,望国富兵强,月光如华,家家灯火犹可亲,人人闲坐聊宁宁,好一个安定壮景,皆出于己手,其心之大欢也。
一年又复一年,人民的湖水不再泛滥,白公的身影也离开西湖,奔赴洛阳。可白公的一顾一笑,一唱一饮,似人民的湖水在世间流淌,化为岁月,沧桑,富强的见证。
湖水,大自然的产物,时而发怒,化为人类的灾难。若遇明官,修治那水暴燥的烈性,或可成为人民的好湖水,成为千古流传的第一绝唱,
既而乐天赴洛阳,若洛阳城中有一湖泊,在其手中,会像西湖一样成为人民的湖泊吗?
如梦
万臻
来时鲜衣怒马,去时落雪纷纷。
大雪三日,雪先晶映,月色迷蒙。此时乾坤同日,遥望西湖面,湖色妆成,有人擎一小舟,独往湖心亭看雪。
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张岱不语,静静地坐在舟上,素雪覆盖的山水田地,已经连接成了一个自色的整体。回首一生,从鲜衣怒马,风花雪月到忠孝两亏,仰愧俯作,如梦一场。
殷实的家庭经济基础直接奠定了张岱前半生的悠游岁月。他也曾直言不讳的将年少的自己称为纨绔子弟,“以茶淫慰橘虐,既书蠢又诗魔,好不框意。”生活的富足的满怀的诗情让他少时游历山水,尽享青春。
但前半生的繁华奢靡终究随明王朝的崩坍而灰飞烟灭,兵荒马乱,取得了过往的安逸顺遂。
在科举考试中屡屡失意的张岱早已立誓一生不入任途,但家中四代为官的过往又怎会让他全身而退,虎狼围旋,硝烟弥漫。狐独无望的他常泛舟游于西湖,竹肉醇酒,浅酌低唱。月如新镜,夜色苍凉。然而园变沧桑、那弱柳夹桃,歌楼舞榭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狼藉和瓦砾。
清王朝的强势建立,更引来礼仪道德的动摇和颠覆。入仕新朝还是誓不变节,成为当时文人名流避不开的自我拷问。改朝换代的事实,使他不得不在战火伤飞的动乱生中过着“然瓶粟屡罄,不能举火”、饥寒文迫的生活,但满朝忠烈的哭喊在耳边弥漫。他找到了自己的路,没有投靠新朝,没有接受反抗势力的招揽,而是携着纸笔报发入山,用著书撰史以明心志。
记忆总是美好,衬得现实凄凉。
回望前尘,当命运无法抵抗,当失去的美好与深重反思像一柄射出的箭不能回返,当生活倒折射或透视出一种败亡的气息,我们是要哀歌感伤,萎靡度日,还是作茧自缚,无所事事事?
张岱却是愈加珍视生命中所曾拥有的一切,记录下过往云烟,在亡国之变的巨大悲痛下,他毅然洒脱地从现实的困境中解脱出来,远离世俗的伤扰和社会的纷争,逍遥而游,执笔畅怀,思绪肆下,诗意在指尖飞扬,冷的现实在他"笔具画工”的巧手下转化成了如梦般的艺术景象,正如林清玄所言:“曾以寻梦的心或者,被迫超越,也曾主动超越不管梦是否实现,有梦总是美的。”
用数十年如一日的笔耕不辍,回忆着如梦般的过去;在似梦似醒的日子里,寄托着永不湮灭的家国情怀。
一代风流陶庵梦, 千古绝响夜航船。
雪冬湖上,有一裹袄看雪,温酒欢言的痴客,钟鼓珠玉的繁华看遍,残书病琴的清苦饱尝,他是灿烂而清冷的乱世一梦。
他,是张岱。
西湖缘结
康少峰
它是“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金秋芳华,是“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的疾风骤雨,是“菰蒲无边水茫茫,荷花夜开风露香”的明丽夜色。它是西湖,是令无数迁客骚人魂牵梦萦的西湖。
宠辱偕忘,看湖畔花开花落;念念不忘,治民生鞠躬尽瘁。
初到杭州,苏轼便痴迷于西湖山水。日夜与友游山赏水,忘却贬谪的失意。彼时湖畔,歌舞升平,一潭清水掩映出文人高洁的心。翠湖与青山交相辉映,结下与苏轼的不解之缘。
复到杭州,往昔繁盛不复,水草荒芜,淤泥阻塞,净水愈稀,海水倒灌,民不聊生。对此痛心疾首的苏轼,在缺乏经费的条件下,亲率民工通六井、浚河道、除杂草,建堤岸。数年治理后,终于恢复往日繁华。平日里,苏轼常与好友登高远眺,泛舟湖心。他为杭州百姓所做好事,多如林中雨后春笋。
美景驱散了贬谪的怅惘,激起他创作的才情和愿望。于是,无数流传千古的名句诞于此地。苏轼与西湖的缘结相遇,不是偶然,而是注定的传奇。
去留无意,望湖天云卷云舒。摒弃世俗,任风雪涤净心灵。
纨绔出身的张岱,自幼就对西湖依恋至深。他厌恶八股文死板格式,无论读书作文都随性而作。数次科举不中后,他放弃了考取功名,而回归自然美景。
一场大雪洗尽尘埃,扫尽湖中人迹。雪中,张岱独自乘小舟游亭看雪。在亭中,他得以暂抛弃世俗功利,接触最纯挚的自然与淳朴。
家国灭亡之际,他对山河飘絮无奈而悲惋。纨绔子弟变为悲苦却高洁的文人。他挂念梦中的西湖,及至相见却已衰残,只能寄托精神于梦中西湖。他热爱生命中一切美好事物,他与西湖一生之缘亦传为佳话。
西湖是无数文人墨客心灵的慰藉,是尘埃飞扬中的一块净潭,是钟江南神秀一体的国运见证。多少古人将一生的牵挂献给西湖,又有多少人为梦中难以复见的西湖悲叹、牺牲?
西湖缘,易结难解。跨越千年,终不散。
江山风月,最忆杭州
杜雨昕
“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
——题记
一湖两堤三岛,风荷秋月闻莺。公元822年,白居易策马直至杭州,见重湖叠巘清嘉,写下“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西湖自古便融于杭州城中,为其增添一抹宁静的底色。秦汉之时,西湖尚与海相连,因位于武林山麓而被称为武林水,唐代,因其位于钱塘县内,官书上名为钱塘湖,又位于州城之西,故名西湖。
白居易在杭州做刺史时,引西湖水入运河,使大运河与杭州城相通,缵邺侯而浚治之,民以为利。
长庆二年,五十岁的白居易为杭州刺史,再一次来到了杭州,距他上次来到,已过将近二十年。
杭州的农田经常受旱灾威胁,有时颗粒无收,白居易走街穿陌,得知官吏因西湖淤塞,年久失修而不让用西湖水浇灌田地,白居易力排众议,发动民工加高湖堤,修筑堤坝水闸。治理西湖期间,白居易亲临现场勘查,设计建造了一条将西湖一分为二,从钱塘门到武林门的长堤,后见西湖上旧堤倒塌,又修建一条从西湖断桥至孤山的长堤,并栽种柳树于其两岸,后人称其为“白堤”。
“若夫白公堤者,据采云之名里,实吴会之通逵。”在白堤上,见山郭近而轮鞅暄,水村深而帆樯集,西接金阊之绣陌,日出而万井莺花,北连海涌之翠微,风清而半空钟梵。买鱼沽酒,行旅如云,走马呼鹰,飞尘蔽日。江州司马,以为民之心,给杭州城留下了一池碧水,与家家灯火。
四季笙歌,六朝花柳,白居易长忆西湖,西湖三面环山,为山不高,为境不广,但丘壑岩泉,曲折多变,层出不穷,引人之胜。他写下“望海楼明照曙霞,护江堤白踏晴沙。”“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旁人靠想象的诗句,于杭州人却是寻常生活,不去苏堤,不去杨堤,在白堤慢慢地走,寻一抹掩映在清幽下的芳香,定能从树丛中找到一株桂树,待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朝吹羌笛,暮采菱角。
西湖有了白居易,就有了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白居易遇见杭州,就遇见了绕郭荷花,拂城松树,柳堤山面千重翠。
疏影横斜,远映西湖清浅;暗香浮动,长陪夜月黄昏,江山与风月,最忆是杭州。
行于西湖见居易
胡轩闻
西湖粼粼地泛着流光,一层一叠的江浪柔和地轻叩湖堤。碧落因一场久逢的秋水镀上一层青灰,远山薄雾缭绕,几分云霭衬得远山清俊超迈。
围着一轮秋风在白堤散步,江雾云影间,仿佛是白居易的一袭青衫,穿越千年亘古岁月,白堤仍巍巍。
一千多年前,这里,曾留下白居易的足迹。往昔,因上书无果,他请求外任,以避开京城的是非之地,一叶轻舟伴着一弯残月渡失意的白居易远赴杭州。
满身泥泞的白居易放弃了自怨自艾,他徐徐独立,掸去青衫上的浮尘;他来之而安,扶起西湖倒塌的长堤,建立灌溉制度,疏浚六井。令杭州振兴,百姓和乐。
白居易缓缓徘徊湖堤,凭栏而望,湖面浩渺,波光粼粼,新堤如龙,横卧其中。清瘦的背影,却似白堤般坚定不移,他无悔于自己的选择。于是,白堤成为了他永恒的印记,水患平于身后,江上风止浪息。
乐天虽为其号,但乐天终其一生都未曾乐于顺应于天。直言进谏,他不乐天;笔耕不辍,他不乐天。所以,当他面对朝廷的波诡云谲,面对贬谪之地的荒凉困苦,面对文人中的中庸与骄横,他从未选择逃避。青衫之下,他以文载道。在千年前那个风清月白的夜晚,在江州的湖畔,白居易也曾悠然漫步,是否也曾同我望过同一轮照见古今的明月?
千年的岁月匆匆如白驹过隙,千年后的今天,过往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岁月带来也带走了大唐一切繁盛抑或衰败,岁月却留下了西湖,留下了白堤,留下了白居易的风骨,泽被万世。
秋风复吹卷起了鬓间的青丝,堤岸停留在过去的岁月里,白居易却变成了我们。我们在岁月的岸边慢慢行走,慢慢走过群山脚、西湖边,走过白居易所润泽的土地,云雾迷蒙间,依稀仿佛是白居易的身影,回却头,只见白堤巍巍然。
西湖雨潇
梅景灏
西湖畔,缓缓走来了一人,持纸伞,面对着日益被水草覆盖的西湖,不禁于绵绵细雨中仰面长叹,回身默然离去。
于西湖雨潇中,杭州迎来了济世安民的苏东坡。
杭州西湖,已不复钱王时的盛景,水草遍生,淡水奇缺,淤泥遍地。而东坡所为,便是还杭州百姓一个繁盛、澄澈的西湖。他为此于书案前昼夜不停地拟定治湖方案,另又四处筹集工程之款。
于大雨滂沱中,是他,与奋战的民工一起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手持锹与铲,用一锹一铲的努力,去还西湖一个安宁。于漫天水草中,是他,与坚毅的船工一同,用一钩一网的不懈,去恢复西湖昔日的辉煌。
于西湖雨潇中,杭州西湖如一只浴火凤凰般涅槃重生。
随着连绵不绝的大雨而来的是瘟疫和饥荒。是东坡,上书朝廷以求赈灾之粮米。他亲自出资,于西湖畔设安济坊以求济世安民,消除瘟疫 。当他看到“圣散子”的药方抄录贴于广场之上;当他看到一碗碗还冒着热气的药汤端在患者手上,内心暗自欣慰。
为官须以民生为先。杭州的兴衰素来以供水为主,为彻底解决隐患,苏轼以竹为管,外加陶瓦用以保护,终修成六井,为杭州的供水做了坚牢的保障。
西湖之内,又添长堤,昔日的白堤与今朝的苏堤分处西湖北、西两岸,将西湖分为内、外两湖,更添别具一景。浅绿鹅黄的柳丝,轻拂半隐半现的石堤;千年古塔矗立天际,映衬着天上的浮云。苏堤如秀美的修眉和彩虹般的仙岛,为西湖画龙点睛,增其神韵。
文人墨客于苏堤之上,用他们的笔墨书写着西湖的盛景,斜阳流光,映衬着西湖的微醺。华灯初上,西湖为人间烟火所浸润,而盛景的创造者——苏东坡。也将与其盛景为千古所铭记,为世人所称颂。
于西湖雨潇中,他仰天长笑,于西湖畔留下一个令人难忘的欢畅背影。
孤独雪
刘泊赫
他忘不了梦中的那片雪。
那是故国仍在之时,西湖大雪。许是童心未泯,又或缘一方天地清净,他独往湖中品雪。孤身一人,一帆小舟驶于茫茫寒天,寂静淹没了一切,便是此生最深邃的回味。
尼采曾言:“在纷繁喧哗中品尝热烈,在空旷寂静中享受孤独。”张岱雪夜独行,于空寂中细品毕生的孤独。他便似一叶扁舟,纵在海中孤航,身后仍有港湾。
直到。
那是故国灭亡之日,西湖再次大雪。他静坐屋中,面色微凝,似乎早已料到明亡不免,却又无法接受逝岁难归的结局。他失却了心中的依靠,过往的纯粹再也不会回来;他遂又平添几分孤独,与尘世分离,渐行渐远。
而与人间最不相干的,便是皑皑白雪。
梦中雪湖再现,湖心亭不见踪影,极远之境似有雪峰连绵,构成他精神的全部依靠。往日游西湖,是为了赏雪为了清心;此刻梦冰境,是因为孤独因为超脱。一生之中,任何人都难免孤独,但当世界的主线离你远去时,你才会真正体会到“宇宙无穷尽,唯我一人心”的孤绝之感。
蓦然梦醒,斯人已至旧西湖。仍雪,仍寂,但他的心境却已大不同。五十年的生活将永不可能复得,物质上由峰巅跌落谷底,精神上便终于超脱外物,化作一尘白雪。
步入湖心亭。
湖如故,雪如故,亭如故。易者唯人。
孤独的人在孤独的空间中寻找自我,他心安,因为他与雪融为一体。并不能减少孤独,那便任孤独随身,在冰天雪地中开辟真的自我。二十年前望雪,只是看景作诗,饮酒踏歌,精神却只是麻木于浮华的享受;今天临湖,却能涤荡心境,超脱尘世。本质上,当一个人许久沉浸在孤独中时,他会醉于孤独,迷上孤独。此刻便是精神绝佳的家园。
雪夜亭中,孤独的灵魂游于西湖之上,繁星的微光打落灵魂的背影,在雪中烙印下一个伟大的形象——生于孤独,迫于孤独,超于孤独。
“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他徐徐转身,舟中落白照出他的身影,就是孤独雪。
共泛西湖水
徐嘉炜
碧波荡漾,轻舟独泛;日光斜洒,涟漪轻启。“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与苏轼同游西湖之畔,感山水朦胧之西湖;“疏影横斜,远映西湖清浅;暗香浮动,长陪夜月黄昏。”寻觅张石公至湖之迹,知西湖兴衰之记忆。
西湖美而不胜收,名扬千里而有余。然,酌古斟今,西湖之兴衰记忆与美艳无边得异于古人之维护与保护。西湖之美,美在和谐,美在自然,更美在人文。
“乱花渐欲迷人眼,渐草才能没马蹄。”白居易在51岁任为杭州刺史,于西湖,他才又寻得人生一大趣处。他纵情山水,以诗文裹腹,以美景作酒,醉于望情的西湖,轻松而又不失志趣。此则香山居士与西湖自然之和谐趣味。
于西湖,白居易放纵自己,因年事已高又处于如此胜景之间,便作“退身江海应无用,忧国朝廷自有贤。”一诗,向朝廷诉不被重用之牢骚,宣泄着心中的不甘与慨叹,为游历西湖各处打好心理基础与建设。他眼中之西湖,不仅是“松排山面千重翠,月点波心一颗珠。”更是“烟波澹荡摇空碧,楼殿参差倚夕阳。”的落日余晖中西湖之黄昏美景。这是西湖之自然美。
白居易在此景中仍不忘为民办实事。他筑建钱塘湖堤,为西湖之蓄水、防洪一事贡献一份力量:他疏通输送淡水之管道,打通六井为当地居民的饮水一事废尽苦心。无论是"白堤"或是六井,这都是西湖之功绩,值得称赞与传颂,而这便西湖之人文美,构筑成聚百美于一身之西瑚,
于白居易的踪迹,我们探索西湖之人文胜景;于苏轼的脚步,我们共赏西湖之自然美观;于张岱的小舟上,我们了解西湖中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种种大美促成了西湖,而西湖又成就了如此大美.
与古人共泛西湖水,乘舻艋小舟,游西湖前人所留之踪迹,可寻西湖大美之景,游至前人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