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是记忆里的一盏灯,点燃了,就照亮着童年的往昔……
“我仰着头望天,树影里的天空是细碎的,桂花树上传来鸟鸣,屋檐上木雕的扇形花瓣就盛放在天空里,时而我伸个懒腰,在清凉的竹席上打几个滚,伴着风,门前的竹帘子便随着前后晃荡……”这是我童年躺在老屋天井里的一幕光影。
记不清有多少个日子是这样度过的,只知道童年的每个记忆里都有老屋的影子。在老屋那厚厚的土墙上画鸟画花,从木雕窗格里来回的塞着手帕,午后的阳光射进堂前圆木桌上,我们摇着木门栓,嘎吱嘎吱的响声里,日子就这样翻了一页又一页……
从老人们的口中得知老屋是祖祖辈辈留下来的,具体建在哪个年代已不得而知。
一个青砖灰瓦,刻着“环山带水”的木门进去,方方的天井,四合院的格局,中堂上小小的阁楼,木制的大门前后左右各一个,粗粗的木门栓常被我们摇得嘎吱作响。几十根圆木竖起的大柱子,立在屋子的四处,支撑着房屋的主体。
对着天井的中堂摆放着神龛,节日里,村上的叔婶们便提着供品和水果来拜请神佛和列祖列宗,平日里空着的时侯就成了孩子们的乐园,拣石头、跳皮筋、拍纸板……人头攒动,偶尔也有孩子拿了笔和纸来,趴在堂前的长木门槛上涂涂写写。学校里老师教会的歌曲也常在这里一遍遍的哼唱,山上的杜鹃花儿开了,采一大把来,靠在厢房的木板上,一朵朵抽了芯串在一起……
偶尔孩子们闹的猛了些,厢房里只隔着一层木板而住的老婆婆便探身出来,端给孩子们一把炒熟了的南瓜子,唤着:乖些,乖些呵,便拉了把椅子坐在一旁乐呵呵的看着……
廊上是按统一格局盖起的厢房,木板上斑斑点点的印记说明了年代的久远。房内老式的雕花大床,三面是镂空的花鸟,褪色的漆。张婆婆年岁已大,看着年幼的我们因捉迷藏而躲进她的雕花床下时,总是眯着双眼,绕着床沿,一个劲叫唤着:小心些哦,小心些哦,看你们这些娃,可别磕坏了头呦……
老屋靠厢房的那口水井上挂着的栓绳又在嘎吱作响了,孩子们饭后总爱聚在井旁,看清冽的泉水倒影出自己小小的脑袋,拿着吊水的竹竿吊井中的青蛙、捞井内青绿色的水草,或是拿着从河滩上挑来的小石子在井边上玩着拣石头的游戏……
婶婶们提着一篮子的衣服来井边刷洗,几个人聚在一块边洗边聊起庄稼的长势,孩子们则在井旁的沟渠里用堆着的石块围起洗衣的泡沫,抓在手里玩闹着……
石柱,石凳,木结构的凉亭连接着两所老屋,小时候的我们就时常因为捉迷藏而在两所老屋中穿梭着,亭子成了一个汇聚点,玩累了,困了,就聚在亭子里,趴在石凳上或靠着石柱就开始呼呼大睡,直到父母唤吃饭的声音隐约传来,才又揉着惺忪的睡眼从石凳上起身歪歪斜斜着回家;或者有孩子睡得起不来的人家,父母就一路寻来,从亭子的石凳上直接一把抱了回去。亭子下方的石边角上,留着一个猫狗出入的涵洞,刚好容得一个幼儿的身子进出,年少的我们就常常在洞里爬进爬出,其乐无穷……
光滑的鹅卵石铺成的“花朵”开满了整个天井,当春天的风吹抚过村子的上方,天井里嫩嫩的草叶便摇曳着从石缝里探出了身子,绿意侵入了鹅卵石的世界;当夏季的空气里像蒸腾着的锅炉一样烘热时,夜晚,天井上的竹席便一张衔着一张的铺开了,不论是大人孩子,还是老人,或是蹲坐,或是卧躺,清凉的石瓣儿透过席子传到身上,飕飕的又透了心里去。大人们摇着蒲扇,身边端放着茶水,一句接一句的聊天就开始了,孩子们早已哄闹成一片,玩着捉迷藏、抢凳子的游戏,呼叫声盖过了大人的谈话,夜弥漫在一片欢闹中……偶尔有人讲起一个鬼故事,这片哄闹会在一瞬间停滞,孩子们全都安静了下来,挤进妈妈怀里的,钻进人群中间的,这会都屏息不作声了,脑海里浮现的是如大人话中所描述的个个“神鬼”,或长发披肩,或上天入地,此刻都仿佛就在身边游荡,看着谁不乖,谁闹,便会一把给拐了去似的……
天井中间种着的桂花树开花了,红色的花瓣一朵朵、一丛丛簇拥着缀满枝头,香气袭人。偶尔飘飘洒洒的落下几瓣,零星的点缀着灰白色的鹅卵石,廊檐下,屋子里,一阵阵的花香随风袭来,沁人心脾。年少的我们常趴在光滑的鹅卵石上将飘落的红色花瓣一片片的拣拾,装进玻璃小瓶带在身边,不时拿出来嗅嗅,幽香扑鼻中体会的是难以言喻的满足。
收获的季节到了,大人们围在树下支着竹竿打桂花,一张白色的大块布匹铺在树下,孩子们都簇拥在天井四周,仰着头看着新鲜饱满的桂花朵儿,在一声声的竹竿敲打中飞飞扬扬的洒落,在年少朦胧的意识里,看着那飘落的花儿,想象着传说中天上的仙女姐姐准就是这样将花儿一朵朵、一瓣瓣的洒落下人间,让地上无数的花儿尽情绽放……很快,白布上就已铺了厚厚的一层,伴着零星的树叶,一层层的桂花,香气扑鼻,引得蝴蝶和蜜蜂也耐不住,都纷纷来凑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