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90年代的农村，那时的生产力还是十分落后的。现在的新生代可能无法想象那时的农民是怎么进行生产的。目前的农业已进入机械化，播种、打农药、秋收等，人力是很少使用的。但当时的农村的贫脊程度，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简直觉得自已那时是生活在原始社会。
除了人力处，最宝贵的劳动力就是牛。拖拉机在那时的农村好比核武器一样先进，一般的农民根本无力购买。
我出身在农村、生长在农村，对农村生活有很深的记忆。
1995年的中秋节晚上，母亲在地里忙到很晚才回来。一回来就把我叫到跟前，让我和她一起去还邻村的牛。
那时借牛在农村很普遍，先富的农民买头牛，大家轮流借着用，给主人一定的使用费。但在忙的时候，牛少，借的人多，你要排队才能借到。有时还看你和主人关系怎么样，人家对你信任才借，不是谁给点钱就能借到。
“旭娃，走，跟妈一起把牛还了。”
“妈，天都这么晚了，明天早点去还吧。再说，来回有至少有5公里的路，还完回来都可晚了呢。”
“答应过人家的事儿，说今天还咱就今天还。”
执拗不过妈妈，我只好听她的，陪同她一起到邻村去。
1995年农村的月圆比现在的真是又大又圆又亮，能把整个村庄照亮，像200瓦的电灯泡一样。那月光照在大地上，银光闪闪，100米外的人长什么样你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月光下的景色也是十分迷人。可那时的我根本没心情去欣赏月光。
就这样，一轮圆月下，一头牛、一对母子便踏上了还牛之旅。妈妈牵着牛，我尾随其后。
通往邻村有两条路，大路、小路。大路虽宽但绕路，比小路多了1公里多。小路虽崎岖、狭窄，但近，能节约时间。为了能早点把牛还给主人公，妈妈决定走小路。
走着走着，突然有个沟，妈妈一脚掉进去了，身上沾满了泥巴。我赶紧把妈妈扶起来，问她怎么样？
她笑笑说道：没事，没事。这点小挫折，算不了什么。幸亏我今天没换新衣服。哈哈哈哈。
妈妈这乐观的态度，让我担忧的心放了下来。可没过那么几秒，妈妈便不笑了。
为啥?
牛不愿从泥沟里过！无论你怎么拉、怎么牵、怎么给它说好话，这畜生就是死死的站都那里不动了！
我一气之下，把妈妈手中鞭子夺了过去。挥着鞭子便准备往牛身上抽。妈妈见状，连忙把鞭子又夺走了。
“打不得，打不得。打伤了牛，别人不再借咱家牛，怎么办？家里姊妹四个人，全靠种庄稼收入吃饭。咱家的地多，人力不够，牛不耕地就没法播种。春天不种，夏天不长，秋天就不会有收获，冬天就要挨饿！牛是全家的希望。”妈妈声音中有点哀求。
我冷静了会，觉得妈妈说的十分有道理，瞬间便懂了妈妈的不易。别人借给你牛，是一种信赖，你把人家的牛伤了，或者没按规定时间还，这种信任就像沙漏一样，慢慢漏走了！一旦你失去信赖，别人不再帮你，你就陷入深深的贫穷的旋涡中，无法自拔。除非你足够强大，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但这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
“妈，这牛干了一天活。我到周围找点草呀、红薯叶之类，在前面喂它。引诱它前进，怎么样？”
“好办法，我娃能想出这办法，好好上学，长大了有出息。”
“嘿，嘿，嘿”
妈妈在一旁看着牛，我到地里掐了很多红薯叶，用诱牛深入之计，一步一步引导牛过了泥坑。红薯叶上有白色的汁，弄脏了我的衣服，但看到牛终于愿意踏过泥坑，心里还是乐开了花。
将牛送到主人公前，快到其家门时。我很清楚了听到了下面的对话。
“这家人是个穷家，我看他们都不讲信用，我说不让借，你偏要借。借完，你看，到现在还不还牛。明天咱家的地怎么办？”
“不会的，你放心。我跟老黄（别人对我母亲的称呼）打过交道，她是四川人，能吃苦耐劳，热心肠。这么多年，她没有失信于我。她如果今天不还，她会找人捎信说明情况的。再等等吧.......”
牛，如期还了。妈妈的口碑在村里也传开了。大家都喜欢帮助我家，日子一天天在变好。
在还牛的路上，妈妈十分开心。虽然她很疲劳、虽然她一无所有、虽然她一时被人误解。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母也不改其乐。她在回来的路上还教了我一首歌《三大纪律 八项注意》，妈妈唱的很用心，她的笑容深深的烙在我心里。乐观、从容、笑对人生，难以忘怀。
回到家，夜已深。我看到妈妈的脚上全是泥。我赶紧到灶房去给妈妈烧热水，妈妈阻拦我，不想让我再费心，明天还要上学。我坚持说要给她烧，不然我就不睡觉。妈妈摸摸我的头，开心的笑了，那好吧。
给妈妈弄好热水，双手给她洗脚，泥巴洗去，突然发现妈妈的脚在流血。我有点慌，问她疼不疼，脚划破了，怎么不说？赶紧到诊所去看看病。
妈妈根本不在意我说的，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我的娃，这点小伤不算啥！农村人不讲究，一会把你爸没喝完的酒拿来。消消毒就完事了！”
我抱着妈妈说道，妈，等我长大，再也不让受苦了。
妈妈笑道 ：好、好、好，那你快点睡吧，多睡觉，快点长大。
“睡之前，我送你首歌吧，妈妈。”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那天晚上唯一遗憾的是，那头牛送走了，它没有见证我的幸福，否则我想它会羡慕我的。
躺在床上，望着树上挂着的一轮圆月、看着妈妈的笑容，我拥有了人世间的高光时刻。
只是，2020年以后，每到阴历八月十五，倍感中秋月残！月圆，人不圆！
想母亲的时候，就抬头望望天空，看看月亮，那是我们目光相会的地方！寄存着过往，还有甜蜜的回忆。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2024年8月24日 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