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总是藏在心里某个角落,不经意间就会出现。一句话,一个人,一个场景,一个梦,甚至一阵风,都会让它出现。随着年龄的增长,它出现的越来越频繁。
让我正式的说它,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是从那个有时挤满欢声笑语,有时鸡飞狗跳的小屋,还是从那个神秘的后厦sha子;是从那口从不干涸的水井,还是从那破旧的灯笼🏮。
就从那一声声的吆喝中开始吧。“雪糕,鸡蛋、鸭蛋换雪糕喽”我们几个崽子有人在那劝住卖雪糕的,有人就像箭儿一样,飞到院子里让姥姥拿鸡蛋或鸭蛋换。其实不用我们劝,那个卖雪糕的人好像知道哪家能买似的,他会在姥姥门前等,有时没人出来也在我们家门前多喊几遍,等的实在没人买了,他才走。有时姥姥拿粮食,有时拿鸡蛋鸭蛋或者鹅蛋给我们几个一人换一根。不知怎么回事,那会儿的雪糕真好吃,我们舍不得吃,先揭开那张纸,把纸上的雪糕舔干净,然后再舔那个冒着凉气的雪糕。先是小口吸溜上面的,慢慢的雪糕化了,被我们吸溜的滑滑的,小小的,逐渐变小变小,最后到没有,再来回吸溜那根雪糕棍儿,恨不得把那根雪糕棍儿也吞进去。记得我第一次吃,是吸溜一阵子,就开始咬着吃,第一个吃完了看见别人还在吸溜,把我馋的,我就跟我大姐说:“大姐,再给我一口儿”
我们在寒暑假的时候,小龙龙,小磊磊,玉玲姐,雅静姐都会聚在这个小院子里,玩跳格子,四线三格,五福,猜字儿,过家家……夏天中午姥姥会在院子里的那个炉子上炖豆角,院子和大门之间有一条小路,一个推着车子的身影,出现在我们眼前,那是姥爷回来了,他在大营子敬老院当院长,我们都围着他转,姥姥说因为姥爷挣工资所以我们围着他转,当时根本不懂,就是感觉姥爷回来就有好吃的了。姥爷会亲自下厨给我们炖豆角,我们在外面大榆树下放上小桌子,吃着就是香,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姥姥一生节俭,不多放油,姥爷每次放油放的多,所以才好吃。
中午我们最不爱做的一件事儿——睡午觉💤,想不起来是怎么睡着的,但清楚的记得醒来的时候总是能听到啪啪啪的打苍蝇的声音,那是姥姥为我们赶走苍蝇。有时候我们嫌炕上太热,就在柜上睡,现在想想我们可真厉害👍🏻,不怕一个翻身掉下来?还有时候我们根本睡不着,就溜出去玩,或者偷吃姥姥藏在柜子里面的奶粉还有麦乳精,吃的满嘴都是,最爱干吃那个奶粉,在嘴里不化像块奶糖。要不就是去后厦子探险,总觉得那里啥都有,特别是那里的味道,让人感觉那里有好多好多神奇的宝贝,那会总是说姥姥偏向,实际上她总是啥都舍不得吃,留着给每个孩子,藏在柜子里或者橱子门里。
下午我们浇园子,那个小菜园承载着全家人一夏天菜的重任。黄瓜席子可娇贵,因为姥姥说不让我们进去,怕它不长,就连有些大人也不让进,因为他们那些大人脸上擦了雪花膏,影响黄瓜的生长。另外,关于黄瓜池子也很神奇,据姥姥说,七夕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那天5岁以下的小孩👶🏻,拿一盆水在黄瓜池子里会看到牛郎织女说话的场面。那个水井,需要手动压,我们几个争先恐后地压水,至于拨池子的“重任”会让大人或者大孩子——雅静大姐来担任。
晚上我们有时候去当街玩,记不得都玩啥了,现在就记得那会儿玩藏猫,天黑才好玩,藏猫根本看不清人,一遍又一遍,等到姥姥一个一个的吆喝:小龙龙,小磊磊,小雅楠。以前三舅姥姥总是说我姥姥,看你成天小龙龙,小龙龙的,直到后来,她也每天吆喝小李凡、小李凡……
晚上回来也不是直接睡觉,有时姥爷和姥姥放上炕桌喝点酒,就着咸菜,偶尔会就着个咸鸡蛋,我们就会围上来,那时姥姥会说快给这个小馋丫头一口吧,看把她馋的,姥爷说我不吃饭时候像孙猴子,吃饭的时候像猪八戒。
晚上7点新闻联播7点半焦点访谈,8点就是电视剧,小时候我在想新闻联播啥时候能剧终,这样就能看更多的电视剧了。和姥姥一起看,黑白电视机变成了彩电,姥姥还不太舍得花那钱买彩电呢。有了彩电之后就有很多人来姥姥家看电视,小大胖(姚禹说小大胖到底是小还是大,以前没想过,就知道她叫小大胖),小丽,金财大舅,有时候姥姥会让我和玉玲姐叫唐玉恩二姨夫来这喝两盅。
记忆最深的,也是最喜欢就是过年,我感觉真的承载了我整个童年,放了寒假就感觉开始准备着过年,有人给来送煤,我们几个成了小小搬运工,啊,那条小路好长,一会儿用搓子搓,一会儿用筛子搬,一会儿用铁锹往回拖……不知道多久才把小偏厦子装满。
接着就是挨家挨户吃猪肉、杀猪菜(袁吉娜管这叫东北黑色料理)其实小米饭就着杀猪菜可香了但是小时候不太爱吃。最回味的是捞完小米饭后的米汤,只有农村大锅里才能做出的味道。
临近年根主要任务收拾屋子,姥姥家开始忙乎糊屋子,就是用白纸把里屋通通贴一遍,这可是个技术活,也是体力活。我们几个小孩也帮着一起糊。没有纯白的纸,只能用带字的,这就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了,别人家都没有这么白的纸,我们要是弄坏了一张,姥姥就会说这是你大舅千里百里捎回来。屋里的镜子,照片框子都被拿了下来,等糊完再挂。姥姥用小铁锅做了一锅浆糊端进屋,那会儿我一本正经的糊,但是还是感觉糊的歪歪。好像得一天能糊完,等晚上开了灯感觉屋子变大了也变亮了。进腊月姥姥就不再让说添煤,只能说添炭,进了腊月得说吉祥话。过年贴对联也是大活,天特别冷,手冻的不行,颤颤巍巍贴上去,还得用手去捂一捂。最难贴的是那个挂钱儿,不像现在的挂钱儿连在一起,以前的挂钱儿一张是一张还特别薄。对联还特别多,除了小屋,大门,还有后厦子,偏厦子,还有粮仓,老舅家的二大门、马厩、猪圈,鸡圈,井。现在觉得那样的年才有年味。
如果大舅他们能回来过年,是这个年最期待的事情,也是最兴奋的事。老舅和爸爸准备好多鞭炮和烟花。大人小孩都盼着大舅一家的归来。大舅妈有一个大提箱,给我们带来新衣服,泡泡糖,好吃的,大人们忙着年夜饭,我们小孩子去捡放过的鞭炮,把完整的收集起来,到了晚上把它们一个一个从中间掰开,然后聚成一堆点着呲花玩,背着袁吉娜从这院墙头翻到那院……正如我在2020年发的朋友圈:年的味道。年的味道是姥爷,姥姥的大烟袋,年的味道是大舅的吉普车,年的味道是大舅妈的大提箱,年的味道是老舅的鞭炮,年的味道是老姨的粘豆包,年的味道是拍的全家照,年的味道是孩子们的欢笑……
以前总是嫌自己是个小孩,怎么不快点长大,不懂姥姥说的那句“没有我这个眼儿,你们都没法聚”;总觉得那条小路好长,那个墙头好高,那个小屋好大;总觉得街里、城市里多好。却真没想到再也回不去了,小屋已经不在了。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后来才发现那些东西不是埋藏在心里,那是刻在了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