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踪乐影》第一集"序"
第一集"序"。有声长篇书《萍踪乐影》
“茶翁端坐小亭间,独享清幽意自闲,人静鸟鸣穿云来,风动树影满庭院。”癸卯年暮春,在长沙西郊的小院里,再去看望张乐萍老师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和我记忆中总是风风火火、热情洋溢的老师不一样,那个身影坐在那里,微微昂首,似若有所思,或若有所感。
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他转过头来,戴着墨镜的脸庞有一些岁月的深沉。
我出声打了招呼,他分辨出声音之后很快露出一个极大的笑容,站起来朝着我挥手,喊我赶快过来坐。
我不由心头一热,想起十几年前,老师也是这样远远地见我就喊:“何为,赶快进来坐好!”如今时间变换,场景变换,而老师给人的感觉,却一直没变。
他热情地问着我家里的近况,学业是否精进,婚姻大事是否落定,我们聊着这几年发生的事情,曾经的同窗,家乡的变化……说到激动处张老师神采飞扬心有荣焉,说到难过处又感慨万千,几欲落泪,过了一会眼看又说到了我的婚恋问题,我赶紧说:“张老师,张老师,我们来聊聊您自己吧,别忘了,我是来给您整理文字资料的呀!”
张老师哈哈大笑,说:“好吧好吧,那我们就进入正题,我已经想好从哪里开始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悲伤起来,这悲伤来得如此明显,让他的肩膀都低下去许多,他说:“就从我妈妈说起吧......我妈妈,已经去世了......”
就这样,张乐萍老师的世界,在我面前逐渐展开,我又融合了一些自己的记忆和亲属们的聊天内容,就有了下面的故事。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一直到夜幕降临,才从小院回去,我扶着张老师走出小亭,他执意要送我去小院大门,我要他别送了,天已凉你回屋吧。我回望在夜幕中的小亭,又看向站在门口挥手送行的张老师,他的身影在路灯下宛如一幅深邃的剪影,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孤独,又传递出一股沉静与安然的力量,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有对送别的微笑,更多的还是对明天的期待吧。
走着走着,我忽然觉得开篇的诗应该还有下阙:“目不能观天外事,心却能悟世间缘。莫道人生多苦短,且用盲杖探余年”
嗯,如此,才完整了。
起:母亲
2022年8月3日,张乐萍的母亲去世了,最后留给他的叮嘱是:“乐萍啊,不要回来,如果我走了,你不要回来……”
说出这句话张乐萍的眼泪就像决堤了一样,喉头哽咽到不能发声。
平复了很久,他才继续开始讲。
这份叮嘱乍听有些奇怪,但细究起来,里面都是母亲对张乐萍的爱。
从张乐萍患上糖尿病之后,各种病症就不断地开始折磨他,到了这几年,血液循环不畅更明显,几乎无法长时间乘坐公共交通,会造成严重的下肢水肿,无法行走。再加上目盲之后出门本就不便,母亲在益阳,张乐萍在外地,不想让张乐萍为自己再次奔波劳累,6月份张乐萍去看望她时,才会说出文章开头的话。
当时谈起身体,母亲说觉得自己很好,没有什么问题,反而很担心张乐萍。她一只手把张乐萍半拢在怀里,另一只手握着张乐萍的手,不断地叮嘱着要注意身体,最后静静地说:“乐萍啊,不要回来,如果我走了,你不要回来……”
母亲是个洒脱又念旧的人,总是说如果自己不在了,就把自己的骨灰撒到资水河里去,对生死已经看的很淡,这句话母亲也不是第一次说了,张乐萍听完不作声,想着人生苦短和母亲靠的更近了一些。
8月2日张乐萍在昆明,当天晚上他做了一个特别的梦,梦里仿佛到了天堂,房屋洁白如雪,笼罩着柔和的彩光,地面上鲜花铺地,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这个梦境之后的早晨,张乐萍一直感到心神不宁,怎么会忽然梦到这个呢?一开始他想的是自己的身体哪里又不好了或者是一份特别的预感?想了想没想通就丢到了脑后。
到了中午十一点的时候,他如同往常一样,拿上茶壶,带上播放器,去了小区的亭子,思考着自己晚上关于音乐课件的录音,思考累了就听听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这是他最近的日常。
忽然间,空气好像稀薄了一些,心里难受异常,让他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因为心血管方面本来就有一些问题,他赶忙坐好深呼吸调整自己。临近两点的时候,忽然间难受的气都喘不上来了,心揪着痛,身边没有其他人,他也听不到附近有人走动的声音,所以他稳住身体想走回去吃药。回去路上意识都有些混乱,盲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和他的心跳交织在一起,好像在一片黑暗里走到了益阳的老家路上,导致他好几次都判断不清方向。最后好不容易回到家打开房门,心里想着不然打120吧,正想着120的时候忽然脱口而出喊了一声妈妈,他一愣,忽然间如坠冰窟——人常言至亲骨血之间往往有一些心灵感应,我妈妈不会出事了吧?
于是他颤抖着拨打了大姐的电话,大姐一直守在妈妈身边。电话接通时大姐正在哭,给他说妈妈不在了,就在十分钟之前。正是张乐萍忽然难受,无法自控的时刻。
张乐萍愣了那么几秒钟,意识恍惚,不敢相信,虽然母亲已经93的高龄,死亡与她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但母亲身体一向健朗,在他脑海中,每次想起来都还是那个干净利落,给自己收拾行李,含泪送自己去当兵的形象;是那个听自己说要给她写首歌,拉着他的手笑容满面的形象;是那个忙碌在菜园,一转头看见自己回来了,欣喜地喊他乳名的形象。如今还如此生动地出现在他脑海里,这样的母亲,怎么会丢下他走了呢?
张乐萍回不过神。
忽然之间心脏的难受又把他拉回现实,是的,岁月是一件无法逆转的事情,母亲早已满头华发,接着她又看着自己的儿女满头华发,看着他们长大、分飞、看着他们有人坐高楼、有人入深渊、有人膝前孝、有人步行远……看着世事更迭,受着寒来暑往,接受着自己生命的不断充实与流逝。她在这世间待了许久许久,终于有一天走到了尽头,老天爷接走了她。
想到老天爷,张乐萍想起昨晚那个梦,想来是老天爷心善,让他看一下母亲将要去的地方,让他放心,母亲去的是一个圣洁的乐园。
他又想到不是老天爷,老天爷可顾不上他的感受,是母亲呀,她怕自己伤心难过,所以拜托老天爷让他去看了一眼,告诉自己她有个好去处,让我好好照顾自己,不必牵挂。
想到这里。
张乐萍终于忍不住跪倒在地板上,面朝家的方向,嚎啕大哭。
2022年8月3日,天气阴,张乐萍的母亲走了,从今往后,那个隔着万水千山牵挂着他的人就不在了,张乐萍跪在地上许久,忘记了腿部的痛楚,忘记了心脏的难受,他再也听不到那句:“孩子,回家了。”想着自己黑暗的晚年,想着没表达的对母亲的感情,眼泪与悲伤,一层一层淹没着他。
有一句话说——父母在,人生还有来路,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如今父母都已离去,在悲痛离思中恍惚了几天的张乐萍难以展怀,他回忆童年,回忆过往,回望自己来时的路......回忆中的点点滴滴,在时间的长河里明明灭灭,有的清晰,有的模糊,有的让人欢笑,有的让人流泪,那就记下来吧,趁自己还记得住,把他们都
记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