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尔本家中的贝利——宠物人生

      随着第一个外孙的降生，墨尔本女儿家中的另一个成员贝利也如期而至。

      贝利是一只苏格兰牧羊犬，女儿通过预定从墨尔本.Breeder/私人卖家——澳洲宠物注册育种者的手中购买，虽然价格略高A$2500，但是能得到这样纯种的名犬，依然是物超所值的。

      女儿自小喜欢宠物，尤其是毛茸茸的动物。牙牙学语的第一句完整的话，就是嘱咐奶奶：“给我养只小狐狸”。结婚成家之后，便做打算让自己的儿女在宠物的陪伴下一同成长，培养孩子的同情感和责任心，也如愿以偿地圆了自己孩提时代的梦想。

      女儿和女婿选择贝利的初衷，完全是苏格兰牧羊犬性情温顺、秉性善良，小孩容易亲近并且与之互动，陪伴幼儿安全，不具备攻击性。

      从墨尔本机场回来踏入家门的一刻，贝利的高声犬吠，还是让我体验到了它对我的生疏感和敌意。女儿用身体将贝利与我隔离开，并呵斥贝利的无理。大概是我放下“双肩背”和脱去外衣的举动，让敏感的贝利意识到了我的身份特殊，停止了吠叫，但是依然眼光凝视，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贝利警惕地看着我，仿佛是看到了不速之客。

      等到那对可爱的外孙和孙女，从房间里飞奔出来与我搂抱相拥、亲昵无间，这才使贝利彻底放下戒备，与我和睦相处。

      眼前的贝利，已经完全蜕变了我在视频中看到的憨状可掬、呆萌可爱的幼犬模样。

      楔状的头型，轮廓平滑而完整、黑色鼻尖，一条棕黄色脉线直通眉间，眼睑中一双杏仁状、暗褐色的眸子，闪烁着灵动、聪慧的目光；现在的贝利肌肉丰满，体格强壮，被毛纤长柔软、丝滑，并且呈直线垂至膝盖以下，运动时尾巴举起摆动，步伐优美，气质俊朗飘逸；通体厚重的饰毛，在奔跑时随风起伏、潇洒飘逸，极富有贵族派头。

儒雅高贵、雍容典雅、端庄大气的贝利。

      接下来的几天接触，使我更觉得贝利“警惕性高、保护领地意识强”。

      女儿家与隔壁邻居的木质院墙，因年久腐蚀，已经腐朽不堪，摇摇欲坠。一日早晨邻居的一位妇人上门协商更换之事，由于是陌生面孔，贝利立即犬吠不止。

      闻讯而来的女儿制止贝利，并邀请妇人进屋。邻居妇人长着亚裔脸孔，已近暮年，大概是澳洲文化尊重他人住宅的习惯，只是在门前简单聊了几句，商谈停妥随即离去。我看到停止犬吠的贝利，自始至终用警觉的眼光，一直观察到妇人的离去。

      我们来到女儿家的第三天深夜，我被贝利的犬吠惊醒；我感觉到它的叫声非同寻常，简直就是狂吠，并且听见贝利用前爪刨门。随即我听见卧室窗外的过道，有极其轻微、快速的脚步声，凭着经验我可断定：一定是图谋不轨的贼人，企图入室，被警觉的贝利发觉，发出警示的叫声，吓退了来人。

      对此至今我还是心有余悸，墨尔本家户的院墙和门锁，完全就是一种住宅装饰，根本没有任何防护作用，在不能百分之百安全的社会环境下，加强安防也是当务之急。

      赴澳三周之后，我认为已经熟悉了周边环境，这种过分自信，我曾将自己一度处于危险之中。

      出境之前，我并没有听从家人的建议，开通手机国际漫游。

      星期天女儿全家携夫人进入市中心购物，家中只留我一人。午休后我突发奇想，带着贝利去离家四公里外的“布莱克本湖保护区”游览。

布莱克本湖南段湖面。

      “布莱克本湖保护区”是一个天然的灌木丛保护区，也是受保护的动植物栖息地。高大的乔木枝叶繁茂四布、林木参天，密集的灌木疏密有致、疏影横斜，整个保护区木干鸟栖、万木争荣。

布莱克本湖北段的原始林木。

      保护区的中心是布莱克本湖，湖水波光潋滟、清澈见底，湖中的水鸟、野鸭、龟类轻松游弋、戏水觅食。

布莱克本湖中几种水禽：太平洋黑鸭、栗色水鸭、澳大利亚鸭、达斯奇沼泽鸡。

      景区标牌注明，保护区曾是澳洲原住民的天然水道和狩猎聚集区。

景区标牌讲述了《布莱克本湖》的形成和历史。

      1889年欧洲人在河道上筑坝，形成了布莱克本湖，并在后续时期，逐步建成了动植物栖息地的保护区。

湖路大桥：1888年由手工制作的布莱克本砖建造。1965年拆除，后建了简易桥。

      沿着湖岸浏览了整个保护区，已经是黄昏时节，往回家走的路上，我才发现已是差道歧途。

      墨尔本郊区的街道，与中国有一个最大的区别：道路和房屋的外形基本一致，没有可参照物。我不懂英语，无法和路人交流咨询，手机没有国际漫游，和家人打不通电话。刹时一种孤立无援和孤独恐惧的心情，弥漫了全身。

贝利此时此刻觉察到我迷路慌张的心思。

      大概是我的六神无主、不知所措的样子，让贝利察觉到了，它拖拽着牵拉狗绳的我，朝一个方向行走。我猛然想到，何尝不让贝利领路？！它对这里的大街小巷比我熟悉多啊。我解开贝利脖子上的皮绳，让它尽情的奔跑。

      虽说墨尔本规定，遛狗必须系带狗绳，否则处以罚款。可是此时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一路追赶贝利，大约穿过三四条街，终于在“坎特伯雷路”这条我熟悉、明确方位的大街上停住了脚步。

      可爱、呆萌的贝利，站立在路旁，静静地看着我，就好像等待着一个懵懂、迷途的顽童。

颖悟绝伦的贝利在十字路口等待着迷途知返的我。

      经历了这段故事的我感慨十分：苏格兰牧羊犬成为世界知名的导盲犬，贝利成了我的导盲犬——虽然我不是盲人，可是在墨尔本我纯纯粹粹是个路盲。

      外孙和外孙女上学的接送，也成了贝利日常生活的内容。两个孩子的学校《布莱克本湖小学》离家并不算远，徒步大约十多分钟，我们总是喜欢领着贝利一块接送。

布莱克本湖小学的教室主题。

      每当两个孩子欢蹦乱跳地跑出校门，总是第一时间拥抱在路边站立等待的贝利，贝利把长嘴伸进他们的怀中，尾巴欢快的摇摆，与他们互动。一同从校门出来的其他学生，看到毛发蓬松、伶俐乖巧的贝利，围绕在它的身旁抚摸、拥抱。

      一旁饶有兴致的我，看得出来，贝利并不喜欢众多孩子的亲密接触，表达心情的尾巴松弛懈怠、停摆下垂。可是善良的贝利，并没有异样的反映，姿态保持原位，站在那里，听任孩子们的摆弄。

      所有学生们的举动，我能感觉的到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充满善意和亲情的。在这种弘扬真挚、友爱、善举、同情的校园里，仁爱和敦睦，成为教书育人的主题。

《布莱克本湖小学》的互联网主页。

      《布莱克本湖小学》这座迄今它已有130多年历史的小学，是当地社区的地标。从它的招生简章上了解，课程的安排并不算少，识字、算术、艺术、体育、音乐、手工，iPad（苹果平板电脑），甚至开设了融入华语普通话的内容：中国传统舞蹈午餐会，并与北京建立了互联的姊妹学校，每年在全校范围内庆祝中国传统节日。

北京芳草地小学访问布莱克本湖小学。 学校开设的中国传统舞蹈午餐会。

席地而坐的学生教室。     体育老师在橄榄球上给学生签字。

      中午吃饭也是排队进入半露天饭场，集中一起吃自带的食品，春夏秋冬都吃的是冰凉食物，喝的是冷水。

      学校里听不到我们印象中的“郎朗书声”，听到的都是操场上的欢呼声和笑声；让人们体会到，这里的孩子们每天都是快乐的。

学校球场高年级学生上网球课。  学校里的学生们上手工课。

      苏格兰牧羊犬的聪明灵性、善解人意，这大概是饲养此类犬种的人们主要考量。我觉得贝利睿智的头脑，更赋有理解人类思想企图的能力。

      女儿家附近有一个针对华人服务的连锁店，《大达成超市》——福里斯特希尔连锁店。店员讲普通话、闽南语，兼通英文。店内商品与国内别无二致，价格也比大型超市略低，我们基本都在此处购物。

福里斯特希尔连锁店——依傍着坎特伯雷路。

      “大达成超市福里斯特希尔连锁店”，应该说是华人小超市。蔬菜水果和日用商品，应有尽有。几乎所有商品都标有中文，我感觉除了货币是澳币之外，剩下的跟国内一样，只是店内不允许携带宠物。

超市的老板是大陆华人。 超市商品都用汉语说明和标注价格。

市场许多货物都是中国生产的商品。

货架上排列的都是符合华人口味的果蔬。

      每当此时，我总是尴尬和愧疚，只好把贝利的狗绳系在超市外停车场边的栅栏上。贝利灵动的眼里，没有丝毫异样，仿佛理解我的心情；安静地蹲守在那里，等着我从超市里出来。

      其实我把狗绳只是随手搭在栅栏上，并没有系紧，但贝利从来没有离开，跑到别处。

温顺乖巧的贝利，蹲在超市广场的围栏下，安静地等待着我们购物出来。

      即将离开女儿家的最后一周，贝利的一个举动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一向循规蹈矩的贝利，突然用爪子拨开院门的锁栓，溜了出去，越过门前的那条“格伦谷路”，直奔对面的公园跑去。惊骇的众人从家门跑了出去，女婿快步赶上贝利将它牵回。

格伦谷公园19世纪50年代曾是华工黄金的采矿区。

      对面的公园——格伦谷公园，是一个峡谷水道(动植物)自然保护区。 与公园毗邻的纵深的河道，是一个泄洪、储水的防洪灌渠，峡谷水道旁竖立的警示牌，告知游人禁止入内和观赏，此地也是“福里斯特希尔”市区的主要排水系统。

格伦谷公园中峡谷水道(动植物)自然保护区的警示牌和公园坐标。

      查阅墨尔本市政水务局网络资料，该地曾在历史上是华人开挖金矿的采掘区。

      1847年英国女王以首相儿子墨尔本子爵命名的墨尔本市宣告成立，当时的人口不足万人。1851年在墨尔本发现了金矿，世界各地的人们前来墨尔本淘金，包括大量的华工。

      随着墨尔本地区的巴拉瑞特、卡斯尔梅恩和比奇沃斯等金矿被相继发现和开采，在淘金热潮下，墨尔本的人口迅速增长，到了1854年，已经达到12万多人，并逐渐成为一个富有的大城市。

      由于华人采矿者的大量涌进，对黄金矿区的开采和占有，与当地原住民不可避免的产生了矛盾冲突。

《素描：挥舞着斧头的原住民男子追逐中国男子》1860年收藏：澳大利亚国家图书馆。

      加上许多的欧洲裔移民，对华人采矿者矿面挖掘和翻转表土的采掘工艺，深感堪忧；认为采掘金矿，改变了地形，破坏河道，对当地动植物的毁灭性影响。

 《华工采掘金矿，表层剥离工程》，1861年收藏：维多利亚州立图书馆。

《华工阻断河道淘金》拍摄于 1852年。收藏：维多利亚州立图书馆。

      华人残忍手段猎杀禽兽，食用饲养宠物狗肉的一些文化习俗和生活习惯，引起欧洲裔移民的反感和憎恶。1855年欧洲裔移民组成强大游说团体，向维多利亚州政府施压，要求禁止华人采矿者胡乱采挖，以防地区变得千疮百孔。

      1880年澳洲各地代表齐聚墨尔木，举行了第一次大洋洲殖民区区际会议。

大洋洲殖民区区际会议中，认为华工是破坏、恶习、瘟疫的主导者。

      在这次会议上，通过了排华法案，意在全澳范围内形成了排华的全封闭系统。这次是历史上最大的一次，也是力度最强的一次排华法案，完全否认了华人对墨尔本建设的历史功绩。

（2017年5月丹尼尔·安德鲁斯州长，就墨尔本政府在19世纪80年代的歧视性政策决定向华人的后裔正式道歉。）

      随着法案的实施，墨尔本的很多金矿采掘被停止和填平，改变成了各地诸多(动植物)自然保护区。

      贝利一反常态、超乎寻常地跑到格伦谷公园——峡谷水道(动植物)自然保护区的举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我却发现，峡谷水道里，工人正在使用挖掘机施工。估计是为了拓宽堤坝、挖深土层、疏浚河道，而进行的一次市政例行工程。

      我猜想：是不是挖掘机挖掘出了百余年前，华工们食用的狗肉骨骼遗骸，嗅觉灵敏的贝利，嗅到了百年前祖先的遗迹，因此飞奔而去，为闻嗅、探究遗迹，才做出如此让人瞠目结舌的意外之举……

贝利在公园路边如此夸张的表情，是否在为逝去的祖先祭奠？

      我来女儿家的时间转瞬即逝，已经是应该返程回国了。我对贝利难舍难分，一遍遍地抚摸它的额头、毛发，它也明显感觉到了我的异样。大概是看到我整理衣物和物品忙碌的身影，对它有了影响，一反常态地没有出门遛圈，静静地蹲在一旁，看着忙碌的我。

      第二天黎明时分，我穿上来时的外衣，背上双肩包，踏出家门奔往机场的那一刻，俯下身躯贴近贝利的额头；它居然第一次伸出舌头亲吻了我的面颊，我心头一颤：多么聪慧的生灵啊！它分明知晓我即将离去，依依不舍的表情在眸子里闪动。贝利是个犬类不能说话，否则它一定会发声，表达离别的伤感之情。

贝利知道我即将离它而去，矗立在门前不愿让开。

      贝利的寿命12年，现已过半，不知道我们的有生之年还能否再次相逢相见。

      坐上姑娘开往机场的汽车，离开了居住了41天的家；离开了我那魂牵梦绕的贝利，它虽然只是家中宠物，奉陪着外孙们幼年成长的伴侣，但我已经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它就是这个家庭中的一个成员。

      在墨尔本这个温馨友爱的家庭里，我相信爱与被爱，将会始终贯穿着贝利它那12年短暂的宠物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