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考上一中真的很不容易。高中城里有一中、二中,农村高中有四中、五中、六中。其中一中是省重点高中,二中是县重点高中。有人说,考上一中,就是一只脚踏入大学校门。
考高中录取分数线分两个档次,农村学生考入一中要比同样的城里学生多100多分才能够录取,其原因可能是因为学校的宿舍少,城里孩子不用住宿吧!这是我猜的。所以农村学生一个乡考上一中的,一届也就四五个学生,我们乡的初中,在我们那届考上五个学生,三个男生,我和兰英两个女生。
九月一日去学校报到,才知道我们这届一中一共分八个班,每个班50人。我分到七班,兰英分到四班。那时候一届学生才400人,相当于现在高中的小班了,集中了一个县的精英学生,初中时候那满满的自信,忽然消失了,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怎么也找不到了一样。
学校新盖的教学楼,高五层,明亮的窗玻璃,教室的桌椅全是新的,桌椅浅黄色,小巧精致。听说是北方机械厂捐赠的,我们这届学生里有部分北方机械厂子弟,大概是达成某种协议,给他们解决学生问题吧!不管怎么样,我都觉得高中无论教室,还是桌椅,比初中不知道要好多少倍。我自己倒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看啥都新鲜。
教学楼左方是食堂后勤和男生宿舍,出教学楼右方是厕所,右方往前再走是实验楼,实验楼前面正对着操场,操场外围是高大的院墙,内围是一排高大粗壮的白杨。白杨树很粗,枝枝蔓蔓,直入云霄,夏日风吹“哗啦啦“响,给校园增几许凉意。
实验楼向后走,一条小路通向家属院,一条路通向一中著名古老的木楼,木楼做学校的图书馆。木楼前有郁郁葱葱的松树,松树亭亭如盖,整个木楼看起来幽深,年代感很强。父亲说木楼在父亲上学时候就存在。木楼的右侧是女生宿舍了,女生宿舍是砖混结构的老楼,楼一共四层,每个宿舍八个人,分上下铺。舍间老师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周老师,周老师很胖,梳着过肩的披肩发,烫成大卷,周老师脸总是红红的,眉毛画得很粗,周老师严厉,训人时眼睛像刀子,刮嗖嗖冷风,我们都有些怕她。
父亲说,一中是百年老校,很多地方名人都是一中毕业的,一中的许多学子也走向全国乃至世界各地。我们家也算和一中有缘,当年父亲远离家乡,到一中求学,我们姊妹四人也是在此读高中,我们的下一代,女儿和外甥女也到一中就读,更有意思的是姐姐、姐夫更是一生奉献教育事业,绝大部分时间在一中教书育人。
一中的音容笑貌,早已经根植在心中,即使鲜少回去,那个丁香花的校园路,那高高的指挥台,那校园垂柳,依然熟悉依然经常出现在梦里。
刚开学,周老师组织女生给宿舍楼做大扫除。有扫地的,拖地的,有擦玻璃的。这些刚刚进入青春的女孩子,刚刚远离家乡,远离原来熟悉的校园、同学、老师,从全县的各个乡镇,聚集到一个楼,一个宿舍,带着好奇与新鲜,因为一个大扫除,一下子热络起来,熟悉起来。“叽叽嘎嘎”的打闹声不绝于耳,即使严厉如周老师,看着如雀般离巢的女孩子,不禁也露出明亮的笑来。
忽然听到“哎呀”、“噗通”声,二楼有女生擦玻璃,一个不稳,掉下楼了,多亏一个晾衣杆挡了一下,女孩虽然造成骨折,倒是没有大碍,给周老师吓得脸都白了。刚开学就回家修养了,也不是一般的倒霉。
摔下楼的女孩长得胖乎乎的苹果脸,浓眉毛,圆眼睛,后来考的医科大学,姓许,我们都喊她“掉下来的女孩”。
那时候食堂吃饭也有意思,一中食堂以班级为单位,八个学生一桌,男女搭配。我们那桌好像是两个女生,我和陈秀华。其余的都是男生。食堂一天有一顿粗粮,粗粮一般是高粱米饭或者窝头,高粱米粒煮得很硬,这时候我们都会剩很多饭,学校墙旮旯的猪就会改善伙食,美美地吃上一顿。细粮一般都是蒸馒头,有时候也是大米饭。女生饭量小,饭够吃。那几个长得和小树似的男生估计是吃不饱的,陈秀华我俩离开后,饭桌上的饭菜一般都会风卷残云,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初入高中,要开始三年的高中生活了,一切都感觉新鲜。课程一下子多了很多科,老师讲要到高一下半年分文理班,大家要努力学习,看看自己到底适合学文还是学理,我忽然觉得紧张了,不知道要如何选择。如何度过我人生中最重要的高中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