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漫不经心的阅读,有时也会遇到一些句子,让我的目光停留片刻。并且,此后多少年都忘不了。
这种句子,就是所谓“文眼”,有了它,通篇精气神立增。
至今还记得:
青海已故作家钱佩衡短篇小说《雪莲》中写草原夜景:
“山风偷偷地卷起草浪,拍打着远处的黛山。”
署名“村童”的作者来稿中写村口那棵古柳:
“秋天,老人和孩子们挥起扫把,从大树底下扫走了一层层金币;冬天,一身轻松的枝条在北风中舞蹈着,像小提琴手手中的弓弦。”
记者兰新天写互助东山乡学童结伴走读的情景:
“冬日黎明,星光还在闪烁,山里的孩子像一群早起的麻雀,叽叽喳喳地上了路。”
作家王海燕写北山林场老场长郑光荣:
“巡山是日常功课。十几年过去,淩厉的山风早就把那身蓝中山装吹成了灰色的旗帜。”
这些句子,我并没有刻意去记,是它们刻意地留在了记忆里。
回头再看,前两例着力于修辞,营造出清远的意境;后两例像是妙手偶得,自然天成。
但无论哪种情况,能让人过目不忘的,都是好句。
句子需要提炼修飾,方能隽永。但过于雕琢,处处斧凿痕迹,矫情尽显,反而不好。
句子发乎真情,方能动人。但完全不加提炼,轻率随意,拖沓拉杂,处处口水痕迹,更不好。
早年读《脂胭斋重评石头记》,有一处眉批忘不了:
“詩论中有炼字一说,不期于石头记中多处得见其妙。”
他指的是“宝玉猴到凤姐身旁”的那个“猴”字。
曹氏创作鸿篇巨制,尚且不忘炼字,何况短章。
良匠打铁,知道到了紧要处,多两锤,少两锤,结果都有差别。
写作也是一样。
(张宽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