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是我唯一见到并给我留下深刻记忆的祖辈。
姥姥双目失明。妈妈说,姥姥是在三十多岁时闹眼疾失明的,当时曾经就医,但限于条件没能挽救姥姥的双眼。
我记事时,姥姥己经五十多岁了。她很瘦弱,满头白发,皮肤白皙 ,脸上布满皱纹。
姥姥什么也看不见,可是,我去她家时常看到她在做活,比如用手捻纳鞋底的麻绳,搓玉米,在厨房摘波菜,摘韭菜 ,包饺子,包粽子等等。
姥姥在做这些活计时,非常有条理,哪样东西放在哪,怎么放都有她的规矩 ,她全凭记忆和手摸来完成这些事情。
姥姥虽然失明,却有很强的自理能力,吃饭,洗漱,上厕所等日常生活从来不用别人照顾。
我小时候每次去姥姥家,姥姥一定会把我叫到她跟前,用手摸摸我。她先是摸我的头顶,然后将手平移到自己身体的部位。每次她做出这个动作,我心里暗想,姥姥知道我长多高了。然后她会摸我的手,摸我的脸蛋,摸我的耳朵,摸我的衣服。姥姥在摸我的时候,会问这问那,冬天的时侯会问冷不冷,那时她的手一定是在摸我的棉衣的厚度,夏天的时候她会摸我的额头,那是在体察我热不热。
姥姥的手总是热乎乎的,触摸我的时候总是不轻不重。
那时我只知道姥姥摸我摸得很周到,现在我才理解,姥姥的手是姥姥的眼,是姥姥的心,充满着浓浓的关爱和期盼,传递着祖孙辈之间的情感。
姥姥家和我家住在一个村,直线距离不过三百米。一年半载,姥姥会被接到我们家住几天。接姥姥的事,有时是父亲用马车接,有时是我手牵手地领着姥姥步行 。姥姥在我家住时,因家中人多不方便,父亲便要到生产队借宿。
姥姥在我家的日子里 ,妈妈会时常做些好吃的,如蒸一碗鸡蛋糕哇,做顿面条哇,当然了,那是单独给姥姥享用的,因为那时我们家生活条件不好,没有那么多的好东西。
我还记得,姥姥六十六那年,妈妈给姥姥包了饺子,煮好后装在一个小盆里,由我送到姥姥家 。我当时非常愿意做那样的事。
从那件事起,我知道了家乡有老人过六十六岁生日时吃饺子的习俗。
1973年,姥姥去世,享年74岁。那时我当兵离家告别姥姥不到一年。
姥姥去世前,告诉妈妈,你那当兵的孩子要好几年不回家,你和他爹想办法凑个路费钱,去部队看看孩子怎么样 。
姥姥知道妈妈挂念我,她理解妈妈为什么挂念我。因为她和妈妈都见过家乡解放战争中发生的部队作战场面。她们对当兵的苦,对当兵会面临生死有深刻的感触。
在姥姥遗言的促动下,在我当兵的第二年,妈妈和父亲行程千里到军营看望我。
那次妈妈和父亲的部队之行,亲眼看到了我在部队的情况,看到我在部队大家庭中,兵与兵,兵与官之间的友爱,以及军人的良好的生活保障,回家之后他们就不挂念我了。
如今,每当我想起姥姥,总有无尽的思念 。
她对我的疼爱温暖了我的心灵 ,她的音容我记忆犹新 。
姥姥虽然双目失明 ,但她的世界是明亮的 ,闪光的 ,她对生活的热爱以及那坚韧的意志都深深地留在了我的心底。
姥姥用那双摸来摸去的双手 做常人做的事情 ,让我敬佩不已。
姥姥 ,我的直系血亲 ,我心中永远敬重的人。
文:本人小德子008
图:网络
2024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