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波尼服饰陈开恩谈当前服装产业的“南下”

今天召开的上半年度行业经济形势分析会非常及时，大家发言很精彩，谈实情、讲真话，就像一场盛宴，上了很多好菜。下面我主要谈谈服装产业走出去的问题。

一、服装产业从北上到南下

今天来参加这个会议，很多人是想了解工厂走出去问题。前几年到东北办厂，今年开始到云南办厂，我把这种现象称为“北上南下”。不管是走出苏州，还是走向海外（东南亚），今年我们是在电商和批发市场都没有启动、国内的很多订单已经消化不掉了、优质产能不足的情况下，不得不走出苏州这块大地，甚至要走到海外去的。因此，“南下”显得更加迫切。

我是五年前就去了印尼，今年建了印尼第二个工厂，同时也在东北布局，在云南布局，在重庆的布局。我们布局主要是做年轻化战略，就是培养20岁左右的年轻人能够热爱我们服装行业，拥抱我们服装行业。但是每到一个地方，不管是国外，还是国内，我们跟跨文化、跨民族、跨国界的这些人展开合作，都是非常不容易的，都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因为你走出去以后，就会发现，换了一个不熟悉的环境，生存是非常困难的。因为，东北有东北的文化，云南有云南的文化，各个地方政府的行为习惯、办事作风和工作效率有很大的差异，你走出去的以后，在新的地方，怎么适应当地的政治、文化和社会生态？这是要面对的第一个问题。

第二个要面对的问题是，你要出去开厂，从生产、计划、业务以及到执行等方方面面，包括行政、人事等，有没有一个优秀的团队去管好这些工作，你光派技术人员出去，能懂生产还不行，你还得考虑人事、行政、卫生、安全，然后才是技术和产线的管理、效率、质量等方方面面的事情，团队是非常重要的。我发现有些老板走出去后，自己很难回来，为什么？很多的事情就把你拖在那里。所以如果我们没有优质的团队，走出去是相当困难的。

第三个要面对的问题是，现在你走出去一定要进行产业升级，复制原来的技术标准可能是行不通的。好多人觉得我们走出去就是因为这里的劳动力成本太高了，或者劳动力找不到，我们再找一个人力资源丰富，人工成本又低的地方，好像这才是我们要找的一块肥沃绿土，其实你走出去如果产业不升级的话，就会遇到我刚才讲到的那些非常多的困难。在外面布局，每开一个新的工厂，不管它开在哪里，它的投资密度一定是比我们苏州工厂的投资密度大很多，为什么？因为你在跟不同的语言打交道的时候，你依靠手把手去教他，你知道不知道这有多么大的困难，我们不要说你能教得懂教不懂，你翻译都很难找，我们现在都去云南，有几人能懂少数民族语言？又懂语言又懂生产又懂管理的人能有几个？如果你还是靠传统的作业方式，靠技术员去教的话会很麻烦。你在当地投的自动化一定要达到一个比较高的水平，一定要升级走出去，要有一个技术总部能够把各个生产环节翻译成各种语种。我们拉波尼到哪里布局，都是把能做到的自动化尽量都搬出去，这样才能够减轻我们的压力，这样才能够提高我们单兵作战能力，这样每一个你招进来的员工，他给你所创造的价值都能够真正达到你所期待的。所以我们不能降级走出去，一定要升级走出去，这样才能生存下去，那么你的投资密度一定会更高。

此外，在外面投资一定要秉持长期主义，你如果只想去快速的咬一口，往往会让你很失望，因为员工聚起来招进来本来就是一件难事，你没有厂房，你没有设备投资，你不具备接纳人员的条件，政府是不会帮助你招聘工人的。当你做好厂房装修，把设备都安装好以后，可能你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够轮到你招人，这个时间都是成本。你招进来的人员，从不会到会，从会到能够组织成小组，从小组到能够连贯生产，最起码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在这期间，你是见不到收益的。就是再便宜的投资，再便宜的工资，你都要亏钱，所以你走出去投资，要有做好亏钱的准备，要有做好要等一到两年才有收益的准备，要有足够的资本来支撑。所以我们不要觉得那边人工便宜而盲目进去，盈利是需要时间的。我们要有长期主义，而且在异地办厂更要懂得规范经营，从税务到劳资关系、安全生产等各方面一定要确保安全。在云南，就是因为发生过劳资纠纷而引起的民族问题，把地方政府的压力搞得很大。当然，从政治角度来讲，富边强边，产业兴边，当地政府会有这些政治考量。但我们走出去的企业一定要规范化经营，一定要有规范化的团队，否则造成劳资或者民族等等很敏感的纠纷话题，会给我们国家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没有这样的政治高度，走出去会面临很高的风险。

另外，我们也在思考我们是不是一定要走出去？走出去是不是唯一的选择？这里我就不展开讲了。

当年的服装制造从欧美转移到日韩，再到港台，再到我们沿海，现在我们要向西部转移，包括向海外转移，今天韩国日本基本上是没有规模的服装企业了，我们都转移到海外以后，中国还会有服装产业吗？我们在海外培养了海外的工厂以后，这个工厂你能驾驭得住吗？

在走向海外的问题上，我还要讲一个现象，中国制造物美价廉，然后我们输送到全世界。东南亚作为经济并不发达的地区，它对这些产品品质的要求并不高，在某些方面，它低端竞争不过我们，高端也竞争不过我们，所以在服装产业链的竞争上，我们是有优势的。

我们今天在国内做ZARA的，面料有问题的找面料商，辅料有问题的找辅料商，大家都会承担自己的责任，这在行业内成为约定俗成的规矩。但海外的工厂只能自己付代价，自己去买，而且要多买，然后才能保证订单完成，所以不管是产业链也好，资本也好，或者管理效率等方面，海外工厂是没法跟我们竞争的，高端的不行，低端也没法跟我们竞争，海外很多服装企业开不下去而倒闭。印尼不允许跨境电商，因为跨境电商导致印尼国内很多店铺倒闭。近日，印尼计划将对中国制造的鞋类、服装、纺织品、化妆品和陶瓷征收100%-200%的进口关税，为的是保护本国的中小微企业，这应该引起我们的重视。

我们成衣出口叫成品出口，今年国家的商务部对外贸易司提出要加强中间品的出口，就是要把我们的面料、拉链、扣子等通通出口出去，然后在海外生产组装，给人家留下一个生存的机会，所以我们要重点提高在材料上的研究，使我们的材料更加具有竞争力，我们今天在座的，你是做面料也好，做辅料也好，市场还是掌握在中国人的手上的。接下来我们的制造可能要通过海外协同去完成，但是中间品仍然，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如果我们把中间品也带到了海外，整个产业链就没了。

二、当前服装产业值得关注的几个现象

第一个现象是市场两极分化越来越严重，据我个人观察，今年受到羽绒材料涨价以及其他成本上升的影响，电商以及批发市场是没有怎么动的，尤其是常熟羽绒板块市场。另一个反常的现象是，很多优质工厂今年的订单都消化不掉，好多工厂现在的订单应该排到年底了，所有的产线全部排满。这个现象说明了我们品牌，包括今天在座的很多优秀的电商及线下的品牌，做高端的也好，做品牌的也好，他们对经济是有信心的，所以他们敢于下单。 

第二个现象是我们优质的工厂、优质的产能在萎缩，这主要涉及到结构性就业问题，我们整个制造业的产能，制造业的就业人员，结构性就业问题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一是进入我们产业的新的年轻的人现在真的不多。二是老龄化相当突出，老工人逐渐退出历史舞台，所以导致我们现在的产业工人越来越少，优质产能逐渐萎缩。

第三个现象是市场的竞争越来越白热化，不管是今天大家提到的高质量发展、高端品质创新产品等等以及市场的柔性快返的需求，对于我们这些企业来说，过去产品可能是自主研发，然后有自己的批发渠道，自己的代理商，很多事情是有计划、有节奏的，我们是可以自己把控的。但是现在变化很大，有好多东西我们要围绕着瞬间的变化而变化，去展开协同作业，对我们现在的企业的挑战越来越大，而有些企业在这方面准备不足，不管是团队也好，还是其他的能力方面都准备不足，在这种情况下，往往容易被淘汰。

因此我们现在的优质产能，不管是人员问题，还是市场竞争力能力，都存在问题，导致了优质的工厂越来越少。联盟抱团，协同发展是解决这个问题的路径。 我今天很高兴听到在座的各位都表达了对我们供应链的友善，希望和我们能够进行良性合作、良性发展，我们作为供应链工厂来讲，非常感恩，我觉得未来这种优质的资源会越来越少，那么作为优质的品牌，一定要跟优质的产能进行高度的绑定，然后更多的从研发、企划以及更早从源头进行同频协同，这样的合作才能够长久，否则到时临阵应对的话就会变得非常仓促。我们商会有很多优秀的企业，可以进行更好的合作。

大家今天都提到了抱团联盟这件事情，我想现在的市场竞争已经很白热化，很残酷，单兵作战去竞争真的很累，往往会顾此失彼，我觉得在这样的时刻，抱团就显得尤为重要。这种抱团方式也有从产业链的上下游抱团，比如说从设计到材料，到生产制造，到销售，包括我们的仓储物流等等方面，大家可以形成抱团，我们应秉持“联盟创造价值”的立会宗旨。

其实我们今天来参加会议的，大家都是做制造的人，我们也可以抱团，我们不要搞同行竞争，我们应该搞同行合作，我们同行抱团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觉得今天的抱团，不能光讲我们苏州服装行业，我们在座的企业本来在产业上下游也有抱团，也有很多同行，我们要考虑的是怎么进行高质量的抱团。

抱团也有很粗放的抱团，有一单没一单的，名义上看似也叫抱团，实际价值并不大。我们需要的是高质量的、优质的、良性的、长久的、稳固的抱团，这个是我们需要认真召开一些专题会议来研究讨论的问题。 

抱团联盟的前提是要把自己擅长的板块做精、做专，凸显自己的核心竞争力。今天很多人都讲到，要给自己要有一个精准的定位，从目前激烈的竞争来讲，我们如果把战线拉得很长，不管你是从材料源头做到工厂，做到售后服务，还是你把你的产业版图东南西北中都布得很大，如果没有一个很好的团队来作为支撑的话，可能会顾此失彼。这个我自己有切身的感受，我在很多地方做了很多的布局，由于人员跟不上，团队各方面还在培养、磨合、打造过程中，所以感觉很累，因为事事处处都要自己去关心。我觉得在目前当下这么激烈的竞争态势前，我们不适宜把自己的战线拉得很长，要做自己专业的、擅长的板块，不管我们是做研发的，做生产的，还是做销售的，还是做供应链的，把某一段做得最优秀最扎实，那么肯定有我们生存的空间。

三、对服装产业智能化的认识

今天大家讲了AI和3D设计未来智能化的趋势，我觉得资本、科技和我们今天的产业，它一定是一个相辅相成的关系。未来的竞争很厉害，如果我们没有足够的资本作为支撑的话，肯定很难走得远。因此，我们要拥抱科技，不管是 AI设计还是3D设计，这是绕不开的。

但我们也要看到，现在国家是禁止AI直播的，就是不允许我们设计的机器人，或者是用3D设计的网红进行AI直播。如果允许的话，网红就要失业了，以后就是谁做产品，谁就直接卖产品了，你只要把直播的机器人养好就行了。我觉得再好的产品，再好的设计，也是需要我们专业的人去判断它是不是好，机器人只会给你设计100个款出来，但100个款到底哪个款好卖？还是需要人来判断，当然我们也可以通过市场的数据化来分析哪一个款会好卖。但是我觉得最终的决策还是需要专业的人，所以我们的行业、资本、智能化，这三者应该是协同的，是一个三角的互为支撑的关系。我们也不用担心很多东西都智能化了，就不需要人了。只要你在某一个方面足够专业，还是需要你来做决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