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叔生前关注支持的生态农业地块(沉香+凤梨)
再过几天,就是佳叔百天忌日。这段时光以来,一直想写些文字,释怀我对佳叔的怀念。
其实,佳叔大我两岁,只是辈份比我大而已。我们村有五人一起从小学一年级读到高中毕业。但我跟佳叔一直都在一个班里。高中毕业后回乡务农,我们又在一个班组,主要是春种和秋种两个季节我们又一起拉插“秧花”(拉直线划出插秧地块,以地块面积计算劳作工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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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叔跟我有很多共同点。用过去村里老人的话说,就是“不长进”(乡语,儿童少年成长发育比较迟晚)。我跟佳叔,还有后来成为名医的宁弟都在此行列。但每每有事,佳叔总能以大哥的架式姿态出来。记得读五年级的时候,学校组织同学上山砍材料,建学校草寮“猪条”(猪舍),相当于现在的劳动教育课活动。但那时条件跟现在真的无法比。自带镰刀,连水都不带,也没有中午饭一说。行前,老师只是在下课前强调一下,早上吃多一点饭。倒是强调要用心把刀磨利一点。
走了山路足有两节课的光景,才到目的地,之后老师按大小配搭三二人一组立即砍柴作业。我费了吃奶的功劲,还是在邻村世浓同学帮助下,砍了一支跟我“手生”(乡语:胳膊)粗细也有九尺长的“横条”(搭草寮用的横挂木条)。当我走出山地时,我恨不得把刀与那支横条往路边一推,那如释重负的状况,让同学很吃惊,又有几分怜悯。那位是我班主任又是语文课的“先生贡”清叔走了过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指着路边潺潺溪流说,“吃地水呵。”我应声扑下身子,撅起小得可怜的“剪吹”(屁股),两手分按在沟个两边狼吞虎咽起来。
当我完成这个动作起来,校长走过来了,关切地问,还有力“行柴”(肩背木条)不?。此时,抬头见得“日头”已西斜了。这是我第一次如此强度的干活,又没有午餐进项,隐约听见肚里饥肠辘辘的咕噜声。此刻,那个狼狈状就是一个字:“只顾噻”(乡语,非常困乏)。
我强烈地摇拽着头颅,一下子就摊在路旁了田坎边。倒是校长善解人意,安排其他同学拿走了我的横条,佳叔也得到同样的处理。接下来,我们两人并肩走在队伍的最后边。似是行过一个岭堀,我实在连拿刀的力气都没了。佳叔见状,不说什么。左手接过我的刀,右手从我的背后垂延到我右侧抓起我的裤带,搀扶着我艰难前行,那个状况无异于像打了败仗又受了伤的士兵从战场撤下来的境况。
佳叔大哥作派,让我心存感激。从此之后我们走得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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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农村小孩最快乐的时光,就是暑假放牛。早上起来,简单“涮”一碗地瓜饭,若有青兰咸鱼(一种灯光海鱼)作配,算是最美好的享受了,之后我们相约作伴出去。放牛期间,我们有三个保留节目,就是从电影《平原游击队》移植过来的“骑牛跑马”。我跟佳叔个子小,只好把身子扑贴在牛背上,让它跑得欢快。牛也是通人性的,刚出去时,肚子里没有东西,不是很乐意配合我们的。我们知道后,就在它吃得七八成饱时,就跑得起劲。
第二个节目就是从生产队地瓜地里偷来用火烤来吃。那个场景现在还让我们流口水。记得一年作公期,我们几位还“恶作剧”了一番这个乡愁。
第三个节目,我们几个都有绝活。就是“作圈缚鹧鸪”。那时山坡上灌木丛特别多,那里正是鹧鸪的独立王国。莫约黄昏时分,它们都会在自己的山头上渲泻自己的“军事存在”:嘎-积-嘎-吧!
我们瞄准了那个声音最洪亮的山头,拿着“塑料丝条”上去找到它们的行动路线,三下二去除五的安装上“缚圈”,期待第二天能够有战利品。
第二天下午最后两节课我脑海里全是鹧鸪,老师讲了什么全然是碎片。下课钟声响了,我们背起书包一直奔跑回来。又是一个黄昏了,田野那边的大小山包上,“嘎-积-嘎-吧!”此消彼长。有点像过年时的鞭炮声。但侧耳仔细辩识,我们放“装圈”的那个山头,今天没有动静了。我们连家都没回直奔过去。果然看到了我们心仪的战利品。此刻,我们的获得感幸福感,比当年过年过节时通吃鸡腿还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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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把这个战利品带回佳叔家时,家里正忙着张罗作晚饭。他爸麻利给这个鹧鸪热水脱毛,开肚清理内脏,然后,菜刀一挥在砧板一刹,鹧鸪从脖子一侧至屁股端非常精准地被切成两半,佳叔爸拾起带头的那一半给我。我不由分说把那半边鹧鸪裸体几乎贴在我胸膛小跑回家。
正在作菜的阿婆见状,甚是欣喜。但很快转为质备:“你先做(乡语,为什么)要多的呢?”这时,我才发现我这份着实多了一个脖子,还带着头呵。那个年代物质比较匮乏,能先考虑别人,足见人品见优。此刻,阿婆脸色从阴转晴,在忙活时喃喃自语:“二公(佳叔爸,排老二)会做人呵。”
佳叔仗义,给我留下了很美好的记忆。照例还是放牛,他告诉我,他阿婆在家煮“黑刮树”(乡语,木薯)粥。要我一起回去吃。我们回去时,他阿婆立马打了一碗给我。当我伸手去接时,一个状况发生了,佳叔大妹从黑刮树堆上拿起一把削皮刀,给我右肩膀放下一刀。佳叔见状箭步上去就是一个组合动作,右手夺刀,左手朝他大妹掴了过去。大妹愣了一会,之后大声地嚎叫起来。佳叔婆也动起状况来,一边嘴上大咧叨念:“此个三布仔呵,真是不中用的啦,要冇谷鲜会亏本的”(乡语,犯事的农村小姑娘,用不长米的稻谷喂养都收不回成本),一边连忙从灶台角上转下煤油灯用灯芯上的煤油,要给我擦伤口。
我虽然不长进,发育中的身体用三个字来形容:瘦、矮、黑。高中毕业时体重不足70斤。读大学体检,体重只有46公斤。但吃欲一直旺盛。在我的记忆中从小学到高中,从来就没有感觉到吃饱过肚子。因为注意力都倾泻在接食物上,之后就是狼吞虎咽起来,所以刚才的一幕全然都忽略了。当佳叔婆过来给我擦伤口时,我才发现只有皮包骨的右侧耻骨上隐约可辩不足小米长短的象毛细管般不足半厘米长的淤血。可能刀比较钝,可能佳叔大妹个体小没有力量,更可能她也是逗你玩的“恶作剧”,只是把它搞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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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在一个年关上,我回村一聚,谈起此事,佳叔还是愤愤不平,假如是我哥我弟来这事,我也会出来办。倒是他大妹很淡定:“我也不舍得打的,只是弄逗你一下。”
此事,成为我们美好记忆。
跟佳叔共同度过12个春秋的美好时光。我们彼此都十分珍惜。每年回来,搞“三个一”工程:见上一面,摆出一桌,喝上一碗。这成为我们的约定,一直延续至今。
2001年10月,有“十一”长假,更因为我妈病情恶化,我想接她上省城治疗。回去时也未跟佳叔招呼,但佳叔是村里第一跟我见面的人。因为老人出现这种病情,我们心照不宣。佳叔只是帮助收拾一些东西。返回时,他把拉到一旁,又递上叠合整齐的报纸,淡淡来了一个叮嘱:“回去好好看。”出于礼貌,我点点头,接过报纸便塞进我的行囊中。
安顿好老妈后,才想起佳叔的叮嘱。赶忙从行囊中取下报纸。这是一张两个月前的省报。报上赫然位置刊登了贪官戚火贵被执行处决的消息。此刻我深刻认识到佳叔的良苦用心。因为几个月前我通过公开竞聘的笔试面试考上副厅长。得悉这个消息后,佳叔和村里父老兄弟、妯娌姐妹都心里高兴。但佳叔想的更远,希望我要当个好官,为人民服务的官。
佳叔出生的内园村是当年乐会县委县苏维埃驻地
30年过去,弹指一挥间。毕业50周年聚会,成为我们共同的期盼。一天,佳叔给我来了电话,希望我出面主导这次活动。我已经退休六年,虽然还有社会兼职,但基本上过着含饴弄孙的日子。身体尚好,于是,我应承他的请求。
同学聚会那天,天气很冷,气象部门还发布了低温黄色预警,最低温度是12度。之前,佳叔做过一次手术和放疗化疗,但病情不见好转。现在可以说是“病入膏肓”了。但他还是硬撑着身体跟同学们见面,全过程神态自若淡定。因为他不能入食了,吃饭前他跟同学们挥手作别,还扔这么一句:“人生有多少个五十年,好好活着,就好!”声音有点沙哑,但我觉得它传播得很旷远,还很坚定的。
同学聚会不过几天,佳叔住进市中医院。我跟堂弟壮川旅长(海军某部旅级军官)前往探望。此时,他说话都困难。但他还是拉着我的手艰难地坐着与我们说话。嘴上咕喃咕咕说着什么,我依辩听得出,要我们关心关注他的孙子读书。
又过了不多久,村里微信群里传载着村长为处理佳叔后事安排的语音微信。佳叔是4月27日早晨走的。享年69岁。我赶忙丢下手中事计。回去为他送最后一程。
衷心祝愿佳叔天国那边,一切安好!
2024年6月29日于海口
佳叔出生的地方是女子军连诞生的地方。2019年被中组部、财政部列为乡村振兴红色村庄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