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里忆父亲

绿叶
创建于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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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碎忆

           王玉亮/文

       父亲去世25年了,每逢过节,对他的思念就像陈年的老酒更加浓烈,在世的音容笑貌,一颦一蹙时常萦绕在脑海,久久难以忘怀……八十年代,人民生活还不富裕,农村农忙过后大部分劳力都会找点事做,男的到城里盖楼砌砖、打地瓜石、卖地瓜秧糠等,女的在家用高粱秸编席夹子、凉席、赶集卖果子等,有一首民谣“前桃园的瓜子,后桃园的糠,东叠庄的羊肉汤”,就是当时的真实写照。我的父亲也不例外,他做的“驴蹄子”烧饼非常好吃,远近有名。父亲把老屋的西间腾出来,拾掇干净,在外开了一个门,作为做烧饼的操作间。把一搂粗的泥瓦缸底部锯个圆门,横卧在已垒好的灶台上,缸口紧贴墙壁密封好,外面包裹着一层厚厚的粘土,起到保温的作用。当天晚上,母亲舀水,父亲和面,大瓷盆里面粉中间挖个坑,倒上适量的水,让水慢慢向周围洇,再用手划着圆圈依次向外扩展搅拌,等到一块块的面疙瘩粘合在一起,变成臃肿的面团,一遍遍地搋下去,翻上来,来回重复若干次,直到面团湿润光滑无干面了才算完成,再盖上笼布饧一夜。第二天凌晨三四点钟,父亲早早起床,先把无烟煤点燃,等到缸壁烧得通红,挽起袖子把母亲码好的“驴蹄子”面胚子,右手捏着用力按在炙热的缸壁上烘烤,半个小时的功夫,外焦里嫩香酥可口的烧饼次第出炉了。父亲把烤糊的、形状不好看的、残缺的烧饼留下来全家吃,好看的、颜色纯正的让母亲天亮时拿到中心街口卖,也可以用小麦换。有一次天朦胧亮,我下床出来小便,从虚掩的门缝里看见母亲用棉花醮着药水正在给父亲手臂敷药,疼的父亲呻吟着“轻点,轻点”,原来父亲挽着袖子往炉子贴烧饼胚子时,不小心被炉口的壁沿烫伤。我悄悄溜回被窝,难以入眠,感到烧饼好吃,来之不易。父亲还卖过地瓜叶糠。秋忙过后,秋风翦翦,凌晨三四点起床,用笼布包裹着一沓地瓜面煎饼,推着独轮车到几十里外的山村集市、偏僻村庄收购地瓜叶糠,傍晚满载而归,第二天再到周边的集市去卖,每斤挣几分钱的差价。过晌时已基本卖完,收拾好麻袋和杆秤,来到集市熟食摊一隅,称上几两猪头肉,点一盘油炸花生米,打上二三两散酒,滋滋地呷起酒来,边喝边聊,直到两颊泛起红晕,人渐稀疏,才推起独轮车颤颤悠悠回家,此时,幸福和快乐就在父亲的酒杯里。

  父亲与本村一块贩糠的还有八、九个人,犹如一个车队,早上一块走,傍晚不一起归,因为有卖的快的,有卖的慢的。父亲卖得比较快,问其原因,他总是笑眯眯地说“做人要诚实本分,咱挣的是良心钱,斤数又够秤,买的人多,当然卖得快了”。

      父亲是这样卖糠的,也是这么做人的。父亲是村里有名的“大好人”、“大老实人”、“热心人”,干活板正实在、不偷工减料、不磨工耍滑、屋顶修缮、盖屋垒墙、耕地播种、只要求助于他,再忙也要放下手中的活,义不容辞地去帮忙,当然也不是白帮的,雇主会管顿饭喝场酒。

       父亲是盖屋的“砖”家。每次村里有盖屋的找他帮忙,都安排他“把大角”(大角,屋的四个墙角,这个位置很重要,技术差的人不会安排)。父亲用手锤和錾子把大青石凿刻得火星四射,白痕斑驳,有角有棱,作为墙角的柱石,每垒一层,就眯着一只眼吊吊线,不能有半点倾斜,在中间砌墙的“大工”要依大角的高度去垒,所以“把大角”,既要严谨又要快。父亲常教诲我们:盖屋,地基一定要夯实,大角不能斜一点,用心垒好每一层,该使“丁石”的使丁石,该使“拉石”的使拉石,中间要填实,这是他盖屋的秘诀,不也是做人的道理吗?人生如盖屋,用诚实守信铺好地基,用坚韧执着,不畏艰难作为石材,垒好人生每一步,把握好正确的大角(目标),努力建好自己心中的“爱心小屋”、“温馨小家”。

        我曾踹过父亲一脚,现在回想起来,后悔不己。当时,我满怀信心能考上小中专,结果榜上无名,感觉辜负了老师和全家的期望,心情郁闷,早上蒙头睡懒觉,父亲不了解情况让我起床给他一块去地里翻地瓜秧,叫了三遍见我无动于衷,就直接把我的被子拽走了,我羞恼成怒,一丝微挂从床上暴跳起来,一脚把父亲踹了个趔趄,差点摔倒。父亲到院子里找了根木棍要来打我,被母亲拦下,数落了我一顿,避免了一场父子斗。事后想想,有些后悔,这是我唯一的一次与父亲正面冲突,也是最后一次。 

      父亲不不会趋炎附势、溜须拍马,在生产队常受人欺负,忍辱负重,六十七岁那年,大病一场,康复后力不从心,不能再干重活,又过两年,后背左肩处长出一个“疖子”,越长越大,形如鸡蛋,晚上痛的睡不着觉,只好到市中医院做了手术,术后情绪时好时坏,有时胡言乱语,有时像三岁的孩童在院子里小便,母亲发现后用高梁秸抽打他的后背“啪啪”直响,他也不觉地疼,只是对着母亲“嘿嘿”地笑。看着父亲的憨样,心里不是滋味,感到父亲老了,傻了,再也不是以前的父亲了。

      1999年秋,我当兵的第六个年头,惊悉父亲病危的电话,急匆匆的从河南往回赶,到家时父亲已永久地闭上了双眼,听母亲说父亲临终时还念叨着我,喊着我的乳名,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眼,留下终身的遗憾,感到深深的自责愧疚。   

       父亲1921年11月出生,终年78岁, 今年时逢去世25周年,把心中零碎记忆溢于笔端,以寄哀思。

               2024.6·临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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