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的话
2024年6月16日是“父亲节”。“父亲节”最大的幸福,就是年近花甲、身为人父,回家进门还能看到老父亲的身影,还能叫上一声“爸”;而临走下楼到院子里,还能看到老父亲倚窗目送的眼光。转眼间,距去年“父亲节”呈现的《父亲的“第五大灾难”》已经整整一年了,人就是这样一天天变老的;就在今年“清明节”过后,文中提到的父亲最后一位老同事也离世了。看来活在当下,尽孝趁早,陪老人开心过好每一天是多么地紧迫和重要!《父亲的“第五大灾难”》去年发出后,曾有热心文友问,为什么叫“父亲的‘第五大灾难’”,其实文中结尾已略有提及,为细说原委,今年的这个“父亲节”,再为你特别呈上——《听父亲讲那过去的故事》。
也许是真的老了。父亲回忆起他的一生,逢人就讲他所经历的人生“四大灾难”,并无限感叹如今吃不忧、穿不愁、国泰民安、盛世太平的美好生活。
图解:2024甲辰龙年农历四月十一日,父亲游聚寿山观赏“第七届五福文化周”祈五福——
父亲于1941年农历辛巳蛇年腊月初九日,出生在泽州县金村镇霍秀村,今年已经84岁了。父亲说他的第一大灾难,是七岁那年被狼衔走。
民国三十二年前后,晋城地区遭遇严重旱灾、蝗灾,庄稼连续几年颗粒无收,加之社会黑暗动荡,百姓苦不堪言。在那兵荒马乱、哀鸿遍野、民不聊生的旧社会,不要说人没吃的,就连狼也整天饥肠辘辘。一天傍晚,年幼的父亲正在深宅老院里和东屋、西屋、堂屋的本家小孩儿捉迷藏,一只饿极了眼的恶狼胆敢天还未黑就窜进院子里觅食。孩子们一下子惊呆了,赶紧都往堂屋跑。父亲年纪最小,他本能地径直往自家的南屋跑,而南屋紧挨大门,正好和从大门外窜进来的狼迎面相遇。狡猾的狼也知道从弱小下手,叼起他转头就往大门外逃。拖至院外,碰巧让邻院的守土爷爷撞见,他见状挥拳大喊一声,狼丢下父亲便跑掉了。事后守土爷爷惊恐地说,亏狼没有还口,如果再还口咬一下,父亲当时就没命了。
解放后国家百废待兴,百姓刚刚从苦难的深渊中解救出来。家庭生活拮据,兄弟姊妹又多,父亲上完高小就再上不起学了。晚上在煤油灯下跟人学打算盘,白天下地干农活,趁中间休息,又在地上摆起土疙瘩当算盘子练习起来。凭着他腿勤、手勤、嘴勤和脑勤,珠算水平提高很快,几年时间从生产队的小队会计做到大队会计。后来省运晋城公司招工,经大队择优推荐,1960年元月7日,不足20岁的他走出霍秀参加工作,一上班就分到了公司财务股,先从出纳做起,从此一辈子和会计结下了不解之缘。
父亲说他的第二大灾难,是六轮朝天、头顶朝地遭遇车祸。
1963年春夏之交的一天,公司要父亲携带现金去沁水汽车站给职工发工资,正好司机李小玉驾驶他的解放牌油罐车,拉着4吨汽油往沁水送,父亲帮他检查旋紧油罐盖子后,便搭车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路同行。
李师傅是一位老司机,解放前曾在国民党部队开过车。一路上,俩人有说有笑,公路两边绿油油的庄稼地里,刚长出来的玉茭苗已能漫过人的脚踝。汽车行至周村附近一段下坡路时,突然一位小女孩由南向北横穿马路,经验丰富的李师傅为避免伤人,情急之下猛打方向,急踩刹车,谁料坡陡车重,汽车打了个滚儿连车带人翻倒在路边半坡上,正巧被一块大青石挡住,才没有掉入深沟里。一时间,车辆六轮朝天,车顶压扁变形,而驾驶室里李师傅和父亲头顶朝地,动弹不得。慌过神来二人挣扎着爬了出来,定睛一看只是受了点皮肉之伤,并无大碍。他俩赶紧分工,由父亲到最近的农村找电话向公司求援,李师傅则抱着被蹭伤的小女孩到周村诊治。
这场惊险奇遇,虽然人没大事,但万幸的是车辆翻滚撞击中汽油没被引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父亲说他的第三大灾难,是“文革”期间遭遇飞弹。
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发,整个社会陷入动荡和混乱之中。在那个荒唐的年代,特别是“文革”第一阶段,全国从上到下分为两大派,激烈交锋,互不相让。当时的晋城县也分为“地区二八”和“红二八”两派派,持械武斗,险象环生。一天中午,父亲和同事到城北的后河办事,中途经过一个沟壕,前面的同事刚过去,突然他耳朵听到“嗖”的一声,一颗子弹从他头顶头发梢边疾飞而过,几根发丝摆动了几下。父亲惊出一身冷汗,差点死于非命。父亲的这次有惊无险,生死也只在毫厘之间。
父亲说他的第四大灾难,是疑似肿瘤的不明原因尿血。不过这前后的过程我就有些印记了。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国家开始改革开放,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农村土地下放,包产到户;企业实行厂长负责制,打破“大锅饭”、砸掉“铁饭碗”成了时代主旋律。在省运晋城公司,已进不惑之年的父亲的经营管理才能也有了施展的舞台。由他牵头的公司保修厂独立核算、自负盈亏试点大获成功,省总公司在晋城公司召开现场会全省推广;调回公司财务科后,又由他主要负责,对所属各汽车队推行单车承包核算制取得显著效益,省属各运输公司纷纷前来学习取经。与此同时,他积极协助司法机关查账办理经济要案,代表晋城公司给到晋考察的时任省长罗贵波汇报案件进展。这段时间父亲很少回家,经常是加班加点马不停蹄连轴转。
可能是工作太拼了,就在他最紧张、最忙碌的时候,他年轻时出现过的尿血老毛病又犯了,而且日益频繁严重,但他始终没说。就在全省运输企业经理和财务科长在汾阳开会期间,被省总公司领导意外发现,散会后非要他直接到太原做检查。晋城公司领导也非常关心和着急,决定派医务所黄医生由晋城到太原陪检。省人民医院做过膀胱镜后说,无疼痛、无症状的不明原因尿血,多从泌尿系统肿瘤考虑,让他进一步观察,三个月后再来复查,并开出一大堆药让回家服用。
可是回到晋城后,父亲照样一心扑在工作上,无论领导和母亲怎样劝说,他都执意不肯再去复查,开回来的药一粒也没吃过。父亲脾气倔强,从不把身体当回事,大病小情由它去,只要拿不住他是不会放下工作的;再说那阵子,四十来块钱的工资哪舍得花钱看病。那几年我已离家进城到晋城二中上高中,后又考上学到秦皇岛求学,父母怕是影响我学习且前事难料,压根就没有告诉我。
说来也怪,干脆不在乎它、不理会它,工作生活一切照旧,日子一天一天忙忙碌碌过,他的尿血现象竟然销声匿迹了。后来父亲调任公司审计科,参与公司重大经营决策,负责二级单位和多经三产经营方案制订和考核,坚持审计要审出经济效益的理念,确保公司正常运营,一直到退休,又一直到今天,再也没有发生过尿血。每每谈及此事,父亲总是诙谐地说,“即便它今天再找上门来,我也够本了”。
究竟是疾病捉弄了父亲,还是父亲战胜了疾病,没有人说得清楚。但在我看来,后者的因素更大一些。或许是他一心为公、企业至上的忘我精神,或许是他作风硬朗、不惧困难的豁达性格,令疾病邪不压正,不战自退吧!
父亲说,2002年,在公司挽留返聘了一年,连续工作43年后,他退休了。父亲一向是个坚强的人,工作和生活中从不服输,可那天他落泪了。后来听母亲说,他在办公室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回到家里,沙发上一坐,再也抑制不住伤感和留恋的情绪,放声哭诉,老泪纵横,伤心得像个孩子。因为他对企业是有感情的,对社会是有感激的,对人生是有感慨的。
父亲退休20年后,2022年9月他查出得了直肠癌,在市人民医院做过手术、化疗,至今效果良好。父亲又说,看来人生余年我是带“癌”生存了!
父亲的“四大灾难”历经解放前、解放后、“文化大革命”、改革开放经济建设等多个时期;年老后虽身患癌症,但如今大病也能看得起、治得好,有幸赶上了走在民族复兴路上的新时代。他的一生,算得上是共和国沧桑巨变的一个缩影了。
图解:建党百年,父辈们赶上了——
人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父亲说,他一生不求有多大福气,于家对得起祖上、家人,于公对得起企业、社会即可。他还说,饭不在好,吃饱就行;衣不在新,穿暖就行;钱不在多,够花就行;福不在大,平安就行。
子孙们长大成人后,他又常对我们说,没有经过严寒的人,是不会知道太阳的温暖的,任何时候,只有国家好、社会好、企业好,个人才能好;而要企业好、社会好、国家好,个人就要付出努力。他回顾说,他从刚上班的十几块钱,到后来的几十块钱,一直到退休才几百块钱,这二十来年国家每年给退休人员涨工资,小步快跑,现今也能拿到四千多块钱了,人一辈子对生活要有奔头,对社会要有盼头。
图解:父亲年轻时白天骑自行车从乡下进城上班,晚上回乡下;年老后白天从城里乘公交回乡下,傍晚返城里。现虽居住城里,但割舍不下乡下老家——
在父亲的客厅里,悬挂着一幅苍劲有力的书法作品,名曰“剑胆琴心”。父亲说,这是他上班期间,晋城知名书法家司红旗根据他的性格特点和处事风格亲笔题写相赠的。这可以说是父亲的真实写照了。
听父亲讲那过去的故事,既是一种怀旧和回味,也是一种体会和享受,抚今追昔,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幸福和温暖。我忽然觉得年近花甲,身为人父,回家进门还能见到老父亲的身影,还能叫上一声“爸”,而临走下楼到院子里,还能看到老父亲倚窗目送的眼光,真是人生一件幸事。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珍爱一宝,生活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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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整理 田继锋
撰 稿 田继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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