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儿子:
人说“父爱如山”,爸爸觉得这里的“如山”也含着无言的意思。深受传统影响的父亲们的文化性格,通常严厉而僵硬,极少将对子女的爱直接付诸言语,于是缺了很多“人味”。你的爸爸是个普通人,也是个普通父亲,平时也是僵硬有余而“人味”不足。这次学校的安排,于爸爸是一次宝贵的机会——一次僵硬父亲开口说爱的机会。
利用这个机会,爸爸最想对你说的是:在爸爸心里,以及在你没有见到但与你有关的所有场景里,你一直是爸爸的骄傲,一直是爸爸自生你以来后半段人生的重心;而让你好好长大成人、快乐生活,是爸爸最主要的人生目标。当然,妈妈对你也与爸爸一样。这样的话,爸爸没有对你说过,你也可能无法通过其他途径接收到如此明确的信息,但是爸爸知道,今天爸爸以这样的方式说出来,你是相信的。
每个孩子原来都是天使,他们在云彩上面观察尘世上的芸芸众生,直到选出合格的男女做自己的父母,才降生为人。所以,你进入爸爸妈妈的生命中,是因为爸爸妈妈足够幸运而得到了奖赏。于爸爸妈妈而言,你的来临充盈了我们的生命,承载了我们的生活希望,延续了我们在须臾一生里消受不尽的爱与热情,于是我们和你携手成长、互相成全,各自达成自我完满。这是我们三个人共同的情缘。
在这段情缘里,天使果然是臻美的。你生而可爱,眼睛里总闪着灵动的光芒,一言一笑和每一点成长都能让人满心喜悦;你聪明好学,涉猎广泛且勤于思考,思维滴水不漏,表达一语中的,笔下文采斐然,并且已经能够思考和讨论并不浅显的科学、哲学问题,能让自己的文章登上正规报刊——这是最让爸爸欣慰的;你自立自主,两岁学刷牙,三岁洗袜子,四岁独自出小区买盐,七八岁后独立起床吃早餐上学,直到现在主动带奶奶看病,都体现着一个小男子汉的担当;你爱好广泛、情趣健康,踢足球、打篮球、拼乐高、解魔方,以及演讲朗诵、写诗作文、野营远足、画画摄影,都承载了你饱满的活力和热情;你阳光自信、乐观进取,从小时候不敢向同伴要回玩具、羞于同陌生人打招呼,到现在能在爷爷的寿宴上朗诵诗歌、积极参加各种比赛,你正在变得坚毅强大、遇风不倒;你善良正直、有正义感,能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东西救助拾荒老人,能为生病倒地的邻居叫救护车,还敢于举报图谋不轨的人……你还性情纯良、诚实无欺、与人为善、有责任心……这些,无不让爸爸妈妈收获着生命中无与伦比的惊喜!
到今天,你十四岁了,身体和心智渐趋成熟,个头超过妈妈,见识不输爸爸,已经是一个自属自在的个体。在往后的时光里,爸爸妈妈会在离你不远不近的地方,以平视的目光与你温柔相望,并适时呼应,一道成长。
除此之外,爸爸相对于你仅存的优势,是多经历了二十多年的人生世事,积攒了一点生活经验。就因为这一点“积蓄”,爸爸要给你一些建议,希望对你的成长有用。
爸爸希望你开始真正站立。人真正长成独立的个体,在很大程度上体现为能确立自己的目标并全力为自己负责。现在你已经“大半成人”,到了开始确立自己的人生目标的时候。这目标,对你来说主要包括学业目标和做人目标,也就是基本明确自己的学习要学到什么层次和自己要做什么样的人。前者主要关系到职业理想,后者主要关系到生活方式(包括自我品格的锤炼),二者并不完全重合。古人把这叫“立志”,他们立志也多数在你给十四岁儿子的信给十四岁儿子的信这个年纪。你现在已经可以直面这个问题,结合自己的理想、特长和学习现状、能力结构、发展预期等因素,给自己确立一些学习目标和做人目标,并为之努力。再进一步,要达成自己确立的目标,就还得加强自律,给十四岁儿子的信养成正向习惯,形成行为规律,比如每天按时起床洗漱、按要求完成作业、不超时使用手机、周末做些家务等等。这样从小处着手、在大处成功,是实现目标的不二法门。心理学研究表明,“自律”这回事是普遍真实有效的,爸爸相信这一规律对我们也适用。
爸爸希望你更加自信和坚定。每个人都是被上帝咬过的苹果,世上不存在抽象的“完美人”;如果能找出最接近完美的人,那他绝对不是“静态完满”,而是能不懈追求成长进步。我们要相信自己的禀赋、追求及其实现程度都具有正当性,都值得被尊重,至于那些看起来过于宏远的目标或过于强大的对手,实际上要么不适合我们,要么不值得畏惧。所以,我们只要认准目标,在应该表达诉求的时候大声呼喊,在必须参与竞争的关头秀出肌肉,就可能成为笑到最后的人。在这方面,爸爸妈妈陪你作过很多尝试,不管是与人交往还是在学习上,你克服畏惧并取得成功的例子已有好多,以后继续下去就好。
爸爸希望你更加重视学习。在同龄家长中,你的爸爸可能多少算个“异类”,因为爸爸很少对你的学习提出要求,从来没有因为你学习成绩不理想而对你疾言厉色,从来没有要求你参加补习培训,极少给你布置学习任务,相反地在很多时候创造条件让你玩耍,用很多精力参与你的爱好发展和性情养成。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爸爸对当下学校教育、学生负担和育人目标有一些个人看法。但是,现实情况是我们无力改变大环境,你却不得不在这不理想的环境下学习成才、安身立命,所以还是得在学习上更加用心。现在大考将近,学习竞争日趋激烈,同时你承受学习压力的能力也在快速提高,所以你以后可以投入更多时间和精力在学习上,用更高标准要求自己。未来爸爸会多在家陪你,也会多关注你的学习,咱们一起上进。
爸爸希望你多读书。人的幸福固然要借助于物质条件来达成,但最终得依赖灵魂的丰盈。爸爸希望你增强对读书的热爱,多读有趣味、有格调、有营养的好书,兼收并蓄,独立思考,以此获取知识带来的快乐,并增长见识、涵养性情、更新认知、健全人格,让自己的内在更趋完满。这又涉及如果对待手机、如何分配时间与注意力的问题。爸爸得重申惯有的态度:允许你用手机,是因为你也需要放松,需要即时的愉悦体验,也需要不被信息化、智能化时代潮流所抛弃;而同时又严格限制你用手机的时间,是因为手机承载的电子游戏等功能具有极大的诱导沉迷的作用(就是日常说的让人上瘾),会让自制力尚不强大的孩子消磨意志、减弱心智、浪费光阴。这一点,爸爸很需要你的继续理解,也需要你在属于自己的时间里适度玩手机、不忘多读书。
爸爸希望你信赖家人,珍惜亲情。在所有时候,哪怕是在和家人争执置气的时候,或者是在孤独失意的时候,你都要相信家人对你的爱,相信你永远有一处可得包容、可求安顿的去处,相信你绝不是孤单无助。不管在学习、生活、与人交往等哪一方面,当你真正努力过并确认自己不能独立脱困的时候,你不必犹豫,要大方地向爸爸妈妈以及任何一个亲人伸出双手。你可以相信,只要有亲人,谁都不必独自面对深渊。同时,你可以更多地关心家人,注重对亲情和呼应和回报,可以多注意爷爷奶奶的身体健康,多陪爷爷奶奶说些“废话”,可以多陪妹妹玩耍,可以多换位理解爸爸妈妈对你的“无理要求”,还可以适时做些家务,承担家庭责任……因为亲情的牢固和家庭内角色的确立,是人的安全感、幸福感的重要来源,也是良善人性的根本归宿。
最后,爸爸要郑重地向你求助,请你帮爸爸做好爸爸。你写过好多优质作文,还在继给十四岁儿子的信续学习写作;爸爸下过无数局棋,今天依然不算高手。但是,爸爸自从生了你而要做好你的爸爸,却只有一次机会。做爸爸这件事,无法演练,不能试错,却还要不出大漏、结果圆满,这是天底下至难的事。爸爸很多次认真自省,知道自身存在诸多问题,比如在家时间少,对你的陪伴不够,可能有时让你感到孤单或陷入消极情绪;比如对你学习和兴趣发展的支持不够,在你和同学的交往矛盾的处理上也不够给力,可能让你泄气和灰心;比如对你的管护宽严不定、左右摇摆,可能让你觉得无所适从;比如有些懒散,不够自律,没有为你做好榜样,也没有帮你养成很多好的习惯;比如用心良好而性情暴躁,责任感偶尔过剩而自控性经常不足,心有千般温柔而眉眼总似刀剑,吓退了我们之间的很多亲昵感和交流欲,导致你和爸爸之间似乎说完“正事”就无话可说,也造成整个家里的气氛有些冷清寡淡。这些,爸爸以后都要尽力改变,也请你多原谅爸爸过往的种种不足,并且在给十四岁儿子的信以后的时光里以更“开放”的方式和爸爸相处,大胆与爸爸“做朋友”,多多敞开心扉、表达诉求,坦诚地交换疑惑和期待,勇敢提出对爸爸的意见(这当然包括背后吐槽和当面“忤逆”),让爸爸知道自己的问题,帮助爸爸做好爸爸,就像爸爸帮你写好作文。尤其是在爸爸又变成怒目金刚、暴跳罗汉的时候,你一点都不用受伤,你可以沉静如水,然后在心里偷笑:真正的强者从来平和淡定,只有技穷的驴子才要装腔作势借以吓人。事实上,这个时候,爸爸是可憎的,却也是最脆弱无助的,爸爸愤怒的实质是对自己无能的绝望和自控力的丧失。这种时候,最需要你站到爸爸面前,平静地看着爸爸的眼睛,笃定地告诉这个胖大的可怜虫:“嗨,大人,你要淡定,要尊重孩子,要做个成熟、稳定、会解决问题的人。”是的,如果说那时的爸爸犯了毛病,那么你的忠告则是一剂灵丹妙药,而你这个人正是在紧要关头当仁不让、治病救人的医生。
一不小心,写得太多了!好在主要想说的都有了,就到这里吧。给十四岁儿子的信
子夜动笔,写就草稿已见东方泛红,顿觉困意缠身,没有精神再把文字改得浅白些。不过,爸爸相信这对长于作文的儿子构不成多大障碍。
愿我们相爱不渝、未来光辉。
爱你的爸爸
5月16日夜写于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