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学
“小嘛小二郎, 背着那书包上学堂 ,不怕太阳晒, 也不怕那风雨狂 ,只怕先生骂我懒呀 ,没有学问 ,无颜见爹娘 ……”
到了该上学的年纪,奶奶却让我推迟了一年,理由是年纪大了些不受人欺负。到第二年下半年,我才拿着奶奶给的一块钱,怀着非常愉悦的心情邀同族的准备入学的一起去报名,还因为自己的年幼无知差点闹出大事。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正是“文化大革命”后半阶段,机关单位的墙面“大字报”时常更新,“批林批孔”“反击右倾翻案风”……“阶级斗争”潮起潮落。入学报名,除了要登记姓名、年龄,另外一个就是“家庭成分”(农村土地改革根据家庭人均所有土地和私有财产,把农村住户分为贫农、中农、地主、富农、雇农几个等级)我家是中农,住着土胚房,同族他家住的是青砖有天井的大房子,自报家庭成分时在他犹豫的时候我就大声的喊“富农”,他却哭着回家了。原来他家是“雇农”,一字之差,天差地远,我哪里知道。他家大人听后,对我怒目相向,大骂一通,然后还心急火燎地拿着户口簿到学校报名处去改过来了。
学校是公办学校,“贫下中农”管理学校的热潮虽已降温,但整个学校的老师基本上都是“赤脚老师”(没有正式编制,在学校教书拿生产队工分的老师),一年除寒暑假,每个学期都有一个星期的“农忙假”,学校还有“田地”,收种全是学校老师带领学生完成,低年级学生也有事做,除草、收割、搬运,我们都做。两本课本(语文、算术),作业很少,一个学期期末考一次,老师似乎从来就没有因为学习批评过学生,学年结考后领取“成绩报告单”会知道谁“留级”了。学生都学得很轻松,课堂却很安静,没有谁敢违犯纪律,“师道尊严”根植心里,谁都怕老师到家里“告状”,轻则挨训,重则挨打。
我,是比较听话的学生。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中毕业,我从来没有迟到过一次,更别说无故旷课了;上课都在听课,从来没有上课睡觉的事。小学二年级就作为学生代表代表我们三房村小学(那时候大队学校兼带初中,各生产队都建有村小,小学一二级就读)上台在大队全体师生大会上发言(发言稿是老师写的,我提前把它背熟),刚刚踏上主席台时很紧张,拿发言稿的手都在抖,开始讲了以后就好了,我一字不错的把它讲完,很有礼貌的行礼,很平静也很兴奋的走下台,下台好久还能感觉到心在“咚咚咚”的跳。这一次,是我人生中的一次重要的经历,很感谢老师给了我机会!它锻炼了我的胆量,让我以后在大众场合都能快速的镇定下来;它给了我得到肯定后的自豪,让我在面对生活时有了该有的自信和坚定。还曾穿着白衬衫黑裤子参加了全大队各个学校班级的文艺表演,记得是跳秧歌舞,唱什么歌怎么跳完的就不记得了,但我知道每一次参与都是一次难得的锻炼。
我也知道自己不是特别聪明,但从不认为自己很笨。口头上不讲,内心却从不负输,会因为没有考好流泪、恸哭;会因为让人瞧不起忧伤、悲愤。因而总是努力的让自己表现得优秀,小学时几乎每个学期都得奖状,张贴在自己的房间,成了一家人的骄傲;三年级时开始学吹笛子,学校、公社大队的喜庆活动都有我,每年送新兵,伴着腰鼓吹着笛子,走在大路上,感觉很好;二年级学写毛笔字,三年级时,代表学校到离家二十多里的青林小学参加全乡“书法比赛”;高二开始学“象棋”,大学时是系里的“象棋冠军”。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的让自己像一个真正的“读书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学,“琴棋书画,样样皆能”——聪慧;我知道自己够不上,却是我从小所崇尚和追求的。
我很努力,却真的不是特别聪明。五年级时参加全乡数学比赛,只拿到了“第二名”;当我想超越别人,努力之后总事与愿违,也许就如别人说的“机遇也是能力的一部分”。
高考,人生最大的遗憾。追悔莫及也弥补不了。从下定决心好好读书的那一刻开始,就非常在乎自己的学习成绩,非常注意自己的言行,尽最大努力的把时间都放到学习上。在别人玩的时候不敢玩,节假日同龄人的娱乐活动不敢参与,把和异性接触作为读书的禁忌,连所有人都比较感兴趣的电影也不去看,听着电影高音喇叭的声音,努力的让自己静下来把精力放到学习上。真的很想提升自己的学习成绩,更不想没有考好给父母责骂的理由。
1984年开始高考要考英语,而我初中六本书只学了两本,高一要学完初中全部内容,大量的英语单词、课文要背。只能自己给自己定任务,空余时间背,睡觉之前要背,经常背着背着就睡着了。从油墩街中学到家,一般都是走路,回家之前把单词抄在纸上放在口袋,经常是边走路边背。
我不是特别聪明,但我真的很努力。可是,在那个时代努力的不是我一个,几乎所有人都很珍惜读书的机会。我就读的是一所农村高中,教我的老师全都是农村出身说的是当地方言,大多都不是“科班出身”,似乎都是边教边学。朴素、真挚、勤奋、无私,言传身教,带动了绝大部分学生,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向往着未来。清早天还没亮,教室里早就有人点着煤油灯苦读,运动场、马路上就有晨跑的学生;一天三餐,全是匆忙的身影,早上吃稀饭,经常是还没到寝室就喝完了半碗,夹点咸菜点点心就吃完了,前后不到十分钟;傍晚,树林里、田埂上全是自顾自背书的学生;晚上自习,老师是不上课的,但教室里很安静,都在按老师安排的课程自习,科任老师来了一般都很难走出教室,这个学生问完了题目那个就叫住了老师提问,接连不断,基本上都不是简单的都存在一定难度,甚至有的题目老师还要带回去研究。也是那几年,这所农村高中高考录取率很高,享誉全县乃至全省,成了当时唯一一所农村重点高中。
在这所学校读书的三年,是我人生之中最最关键的三年。这三年,让我学到一生受用的知识,培养了我坚韧的性格,磨炼了我顽强的意志,拓展了我的视野,坚定了我的人生方向。这三年,和老师接触不多(老师很忙,农村老师家里都有田地,还有妻儿老小要负担),基本上都是自我调停、自我救赎,少年到青年的转变,由懵懂无知到趋向成熟,没有大人引导,没有前辈指点,完成身心的健康脱变,苦闷、彷徨粹炼着自识、自律,日月轮转,思维更新。过来了,那是经历,过不来,就是坎坷。
也许真的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高考前一个月,在攀爬“永福寺塔”时竟然扭伤了脚,在家里找人推拿了,用草药敷了,没有见效;到县医院找医生看了用了药也没有用!就那样一直痛着、拐着脚走过了一个月,艰苦且关键的一个月。高考在即,心里紧张得很,不敢虚度光阴,却只能局促室内自行复习。全县预考,我比同村同学总分高了三十多分,进了全县前几十位,高考成绩他却比我还高一分,与本科失之交臂,可笑、可悲、可叹!
心有不甘,却是望洋兴叹!比本科线少了9分,9分之差就永远的把我归档为社会的第二梯队。录取了“大专”,拿到了“铁饭碗”,一家人都很高兴,惟有我郁郁寡欢。时也!运也!命也!
阴差阳错的进入了上饶师专,不情不愿的在报到的最后一天来到学校。初始还雄心勃勃,想通过其他方式来进升自我、改变命运;然而时过境迁,现实浸润了心气、改换了心境、磨灭了雄心,随波逐流随遇而安了!唯有书籍成了全部的精神寄托,苦闷的时候看书,一有时间就到图书馆看书,还要节衣缩食的买书。很理智的与同学交往,自知没有可以骄傲的资本,明潦现实残酷人情凉薄,把原有的一点傲气深深地藏在骨子里。一连几次的争取失败以后,悲观了,也认命了!
也让我深深地认识到:底层人物,能真正改变命运的最佳机会就是“高考”。后来的努力只是稍加改良,却无法真正改变命运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