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贱忧戚玉汝于成
——记我的同学王成喜

廿九
创建于0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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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启明

本文选自《“老五届”三十年风云录》其三《超越坎坷》

1998年底,我突然收到一位在出版社工作的老同学的来信,说想请一些“老五届”人,写写他们“积存于心,拂之不去”的事。随信还有一封代转给王成喜,向他约稿的信。一片恳切之情,真乃盛情难却。不过,想想我这些年来的工作,已离我所学专业甚远,无多少业绩可谈,实在不愿动笔。但成喜却是一个极有成就的人,是我们同学中的佼佼者。他有的是东西可写,我得赶紧与他联系,也算是我对出版社这位老同学的一份交代吧。

因此,收到信的当天晚上10点以后,我给成喜打电话——我知道,10点钟以前在家是找不到他的。但没想到,10点钟以后还是没有找到他。电话是成喜夫人接的。我与她很熟,许久未见,难免要寒暄几句。一说到成喜,她就忍不住唠叨起来:“都这么大年纪了,身体又不好,还是一天到晚不着家。这不,过几天又要去朝鲜办画展……”我向她说明打电话的意思,快言快语的她,操着浓重的河南口音,一连几个“不中”甩了过来:“启明老兄,你就饶了俺们成喜吧!他欠的账(指字、画)够多了。你又不是不了解他,除了整天瞎忙,没时间不说,他个笨嘴拙舌地也说不出个啥,更不要说写书了。咦,不中,不中……”我一听,坏了,他也不写,让我怎么跟那位老同学交账呢?于是只好软磨硬缠,再三帮出版社说好话,讲明约稿的意义。最后,她总算让了步,答应由她提供有关资料,由我起草,最后由成喜“审批”。放下电话,我才想到,绕了一圈,还得我动笔;而且按出版社的意见,我还不能专为成喜写“传记”,必须把我自己也带进去,这可真是作茧自缚了。但事到如今,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吧。

1961年夏,我和成喜同时考入了中央工艺美术学院陶瓷系,从此开始了我们将近三十八年的交往。如今,回想起一起生活的件件往事,真如老太太买画——一样一张,一张张色彩仍是那么鲜活、清晰。

成喜于1940年出生在河南省洧川县一个农民家庭里,自幼丧父,家境贫寒。他是用捡破烂、卖干草积攒的钱做路费,背着妈妈用榆树叶做成的菜团子,带着用破碗底圈做成的调色用具,来北京上学的。五年的大学生活,他生活艰苦,学业刻苦、努力,在全院也是苦出了名的。

1966年,正当我们完成了毕业设计,等待分配之际,史无前例的那场“大革命”突如其来地降临了。学院里一片混乱,大字报铺天盖地,德高望重的领导、白发苍苍的知名教授们,一夜之间成了牛鬼蛇神……我们一时弄不清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是党员,成喜是翻身农民的儿子,朴素的阶级感情使我们响应了毛主席他老人家“你们要关心国家大事”的号召,投入了这场斗争,贴大字报,开批斗会,大串联。只是从不情愿参加那些打这儿、抢那儿的“造反”行动。一年后,我们又一起响应号召,回系参加“复课闹革命”。但是,复课只是句空话。运动不停,批判会不断,两派的高音喇叭仍在不停地舌战;老人家不断地发表最新指示,左右运动。指示一发表,校园中就响起惊天动地的锣鼓声、吹呼声,只闹得教学楼前竹林中的麻雀昼夜乱飞,不得安宁。然而,这时的王成喜却表现得异乎寻常的平静,整天用“大革命”免费提供的笔墨和废报纸,在教室里认认真真地练起字来。大批判会、上街游行很少见他去,但有人请他代抄大字报,或是写标语写小字报,只要有机会他从不拒绝。人家无心,他有意——这是他练字的机会。写到得意处,常见他歪头望着字笑,有时也会听到他几句哼得不成调的河南梆子,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后来,成喜成了书画家,每当有人称赞他字写得好时,他总是咧嘴一笑,幽默地说:“多亏‘文化大革命’,那几年没少练字。”

1969年3月,我们这些1966年就该毕业的大学生仍然不能毕业,全系二十几个同学一起被下放到北京市陶瓷厂劳动锻炼。成喜被分配到全厂劳动强度最大,劳动条件最差的原料车间,当了一名装料工。每天上班,成喜和工人们一起,把几十吨重的石料一车车装上,冲洗干净,推进车间,过秤,然后装入隆隆作响的粉碎机里,再把加工好的泥料一车车推往下道工序。车间里整天不绝于耳的轰鸣声,使成喜从小落下的中耳炎更加重了。劳累一天下来,他身上、脸上的汗水和着厚厚一层粉尘,一抹一把泥,人就跟庙里的小鬼似的。劳动强度大,就吃得多,成喜那时已有了妻儿,上有年迈老母,为省几个钱养家,他只能辛苦自己。常见他两个大窝头就一根咸萝卜,就是一顿饭,渴了就喝一碗白开水。说到吃饭,还有件趣事:那时从宿舍到食堂,从食堂到车间,我们这些学生几乎每个人都有一个不离肩的书包,里边当然已不装书了,而是装的吃饭家伙。这些东西丢了就没法吃饭,要买当时得花不少钱。每到吃饭时,学生们走起路来稀里哗啦的,成了陶瓷厂的一大景观。一听到这声响,炊事员们就笑着说:“听!大学生来了!”

我们劳累了一天,回到宿舍总想美美地睡上一觉,成喜也睏,可又舍不得浪费这属于自己的一点时间。对艺术的那份难弃难舍的情,使他强忍疲累,操起笔来写他的字,画他的画。夜深了,为了不影响别人休息,他用旧报纸叠成灯罩,把灯光挡到最低限度。工厂分给我们住的集体宿舍是没有桌子的,成喜就把被褥卷起来,用床板代桌子没有凳子,就找几块砖头起来代饭碗、脸盆就是他调色、洗笔的工具。他在工厂干了几年,就这样地写呀画呀地坚持了几年,他的书画练出了成绩,可也从此落下个腰腿疼的毛病。

在陶瓷厂劳动的那几年,我们和工人师傅们结下了深厚的友情。特别是成喜,他那一副纯朴的农民模样,厚道、纯真的人品以及踏实肯干的作风,深受工人们的喜爱。逢年过节,或遇上什么喜庆事,成喜就成了师傅们争相约请的座上客。成喜对师傅们也是有求必应:过春节,成喜把写好的对联一幅幅贴在了师傅们家的大门上;谁家办喜事,成喜画的那喜兴、热烈的红梅图就贴在了新人的洞房里。成喜为工人们写、画,还经常虚心地听取工人们的意见。工人们喜欢什么他画什么,工人师傅高兴地说:“成喜儿这样的大学生,真不赖!”而成喜看到师傅们高兴就更高兴,他认为,这就是“文艺为工农兵服务”。

那时,尽管我们干的活很累,地位又低下,心里经常不平衡,但是同学们还都在努力改造自己,都想把自己早日溶入到工人阶级的队伍中去。工人师傅对我们这些学生的关怀和爱护,成为我们巨大的精神支柱。就在这时,我喜欢上了与我同车间干活的一位女工。我们的感情发展很快,快得出乎一些同学的意料。有些人对我这个大学生要与工人结婚表示不理解,弄得我也有些烦恼。一天,我见到成喜,向他吐露了我的心事,也想听听他对这件事的看法。成喜笑了笑,幽默地说:“你的事我早听说了。我爱人在农村,你又找了个工人,我们与工农结合就算彻底完成了。”有了成喜这几句热乎乎的心里话,我的心里踏实多了。没多久,我与那位女工结婚了。我成家后,成喜经常到我家,或是吃顿便饭,或是一起聊聊天。他夫人来京探亲,也总要带着孩子来我家坐坐。我们这两个“与工农结合”的家庭,往来密切,友谊一直保持到今天。

1970年,北京市组织了一次《中日书法家作品联展》。成喜作为工人书法家,被厂里推荐参加了这次展出。日本书法家看了他的作品十分赞赏,说:“中国工人中有这样的书法家,真是了不起!”这是成喜的作品第一次在社会上公开展览。这一次的展出,并没有使他满足,反倒增添了他向更高一层楼攀登的勇气。他把毛主席的一句诗“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写成条幅,端端正正地挂在床头,用以自励。在这之前,他曾结识了郑诵先、徐之谦、周怀民、娄师白、许林邨等一批著名书法家、画家。他诚诚恳恳地拜他们为师,向他们学习书画技艺。在这之后,他不但结识了书法家刘炳森先生,还与刘先生合编出版了他的第一部专著《怎样写隶书》。他拜国画大师董寿平先生为师,使他的梅花创作有了质的飞跃。现在看来,成喜能得到这么多大师的指点,真是一大幸事;而在当时“文革”还没有结束的情况下,拜这些艺术大师为师,是要冒被批判的风险的。成喜的心中,只有艺术,没有世俗的利害。他好像忘了什么叫风险,只是一心一意地尊师求艺。他博取众长,苦练传统,造化自然,时间不长,他的书画水平就都有了长足的进步。特别是他自小就喜欢画的梅花,更是脱换独成一家董老先生称赞成喜画的梅“与众异,别开生,洋溢着时代气息,给人一种生机盎然的美感享受,在我国画梅史上步入了一个新的阶段”。这评价很高,但也很准确。时至今日,成喜的巨幅红梅,已从人民大会堂、中南海勤政殿、北京市政府大厅、天安门城楼、江主席的接见大厅、钓鱼台国宾馆、毛主席纪念堂等处,一直挂到了日本的国会议事厅、荷兰阿姆斯特丹市政大厅、前苏联最高苏维埃的克里姆林宫以及东南亚许多国家的首府,被誉为“世界的梅”。日本国会议事厅从未挂过外国人的画,而成喜表现中日友谊的红梅“香远图”,却被日本众议院特批并通过了一个决议——此画决定悬挂,并永远悬挂。

成喜的这些赫赫业绩都是80年代90年代的事了。而直到1975年,他还在北京陶瓷厂当工人。就在这一年,他被借调到天坛公园,参加节日游园活动的美术设计。天坛离厂子太远,成喜便索性住在公园里,义务承担了值夜班的任务。每天入夜,偌大的公园静悄悄,成为他专心致志写字练画的大好时机。

一天晚上,当时的崇文区区委书记张旭同志来天坛检查工作,顺便到美工组看看,于是便看到了桌上地上放满的字和正埋头练字的成喜。成喜练得很专心,竟然很久都没发现有人在一旁看他写字。当他突然发现了在身边看他写字的区委书记时,顿时慌了神,生怕领导批评他在值班时间练字,不禁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哪知,张书记却在一张张认真地看他写的字,并无批评之意,最后反倒称赞说:“字写得不错嘛!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单位的?”成喜听了,心里一松,石头落了地,脸却涨得通红,一个劲儿地只会说:“不行、不行。”事后,他向我讲起此事,还心有余悸。我听着他讲,想着他那时的窘样,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这次邂逅,竟给成喜的一生带来了转机。原来,张书记也是一位书法家,这次相遇,成喜的字和人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张书记是个爱才的人,他与成喜进一步熟悉之后,知道成喜在陶瓷厂当工人,就想调成喜到崇文区委从事宣传工作。他征求成喜的意见,成喜却是喜忧参半,他希望能有机会去崇文区从事宣传工作,希望有更多的机会写他的字、画他的画,但又担心:“陶瓷厂会不会说咱逃避改造呢?”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来找我商量。我当然是极力支持他改换门庭。我当时就因离家太远无法顾家,觉得很对不起我那贤慧的妻子,所以立时就想到成喜那还在农村老家的妻儿。我向他极力建议:“调动时一定要向崇文区提出条件,让他们把你在河南农村的老婆孩子调进北京。”成喜老实,为难地说:“这合适吗?还没工作先提条件。”我说:“为了更好地工作,你必须解除后顾之忧。一定要提!”后来的事实表明,张书记确实是注重人才,没过多久就把成喜的妻子儿女一家三口调进了北京。区委书记为他解除了后顾之忧,成喜如虎添翼,工作的积极性更加高涨了。区里安排成喜参加创办“燕京书画社”的工作,让他当副总经理,使他的艺术才能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不久,成喜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从此,成喜依托“燕京书画社”,开始了他人生旅途中最美好的时期。“燕京书画社”在当时不仅为安置大批返城知青提供了条件,而且还为文化产业如何走向市场,向有关部门提供了许多宝贵的经验。同时,书画社以字会友、以画会友,为开拓旅游业,增进中外文化交往做出了积极的贡献,并取得了很好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成为北京市的一面旗帜。

成喜凭借他温厚真纯的人品,精湛出众的艺术造诣,在国内外享有极高的声誉。他现在是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是全国政协委员、中国对外友协、中华海外联谊会、中国国际友好联络会的理事,担负着繁重的对外文化交流任务。他的作品被世界上许多国家的艺术殿堂和知名人士收藏。他曾多次到日本、德国、荷兰、加拿大、韩国以及新加坡、印尼、马来西亚等国举办画展,都获得了极大反响和极大成功。1993年,他应陈立夫、蒋纬国二位先生之邀,在台北的“国父纪念馆”举办了“王成喜百梅展”。展出期间,成喜夫妇受到台湾二十几位国民党元老及书画界名流的热烈欢迎。台中市还专门为他设立了永久性的“王成喜书画作品陈列室”,出版了由陈立夫先生题写封面,蒋纬国先生撰写前言的《王成喜画梅辑》。在台期间,年近九旬的张学良将军,还在自己的寓所单独会见了成喜夫妇,并破格长谈达一个半小时。张将军仔细地看了成喜送他的画,激动不已,感慨地说:“先生可畏,世界是你们的。”成喜和他的梅花,为海峡两岸的和平统一大业做出了积极的贡献。为此,中央电视台和许多报刊都做了大量的报导。在国内,成喜的作品被多家出版社争相出版了十余种,有的已连续再版了十一次。他的作品还被印成年画、挂历、贺年卡等走进了千家万户寻常百姓家。

成喜成名了,而且名声大得很。可他还是那样厚道、朴实。即使有时为了应付场合的需要,他也穿穿皮尔·卡丹等名牌西装,但仍旧盖不住他那一副中原农民的憨厚模样,也改不了那一口乡土气甚浓的河南乡音。天南海北的珍馔佳肴,他不知吃过多少,但到他家,常看见他吃的仍然是他妻子熬的小米粥就老咸菜。成喜太忙,我们有时一年也难见上一面。但是不管时隔多久,见了面,除了眼见他渐渐变白的头发,脸上逐年多起的皱纹,那心那情可是一点也没有变。

与成喜相比,我走的却是另一条路。

1972年,我被调到建材总厂宣传科工作。那时的宣传工作,主要是组织干部学马列,组织工人大批判,写简报,找典型,以我的文化水平,做这些事富富有余。因此我工作顺手,领导满意,我也不再想过去学的专业了,以为这辈子就这么干下去了。1976年,形势有了变化,说是要落实知识分子政策,我们可以不当工人了。于是,在工厂劳动的同学们纷纷离开工厂,走上了新的工作岗位,没过多久,听说我的母校工艺美院又要复课了,缺师资。我的心也动了——如果能回去从事教学工作,把丢失了十年的专业再拣回来,该有多好啊。事情发展的很顺利。总厂领导主动找我谈话,问我想不想回学校去工作。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喜出望外。就这样,我又回到了母校。刚回去那阵,学校没房,我还住在陶瓷厂宿舍,和成喜还常常见面。我没想到的是,回到学校,并没让我去从事教学工作。学校领导对我说:陶瓷系实习工厂要重建,师傅们都老了,你就先抓工厂建设吧!这虽非本意,但作为党员,我只能服从。我不懂基建业务,为了干好,只能硬着头皮在干中学,在学中干。由于人手少,实践经验不足,资金短缺,工作效率很低,我忙得焦头烂额。前前后后干了将近四年,总算大体有了个模样,可以交付上课使用了。陶瓷工厂的建立为教学实习提供了极大的方便,学院为了发展,又计划建一个全院性的实习工厂,为其他系的教学实习提供条件。就这样,我又被调到院基建处,去建全院的工艺实验楼。为了熟悉基建业务,我自己花钱买了一些诸如《建筑识图》、《建筑材料学》之类的书,白天下工地看工人师傅盖大楼,晚上回来看书学习。可没过多久,大楼还没建成,又以我懂点业务为由把我调到学院计划外创收的经理处工作了二年。大楼建成了,也没让我回系,而是到这个新大楼的管理处干了三年实验室管理工作。1991年,干部调整,我被调回到陶瓷系从事专职党支部书记工作,至今又八年了。

可以说,回到母校将近二十三年,每次工作安排,我作为党员都服从了组织,从没讲过价钱,但却与我所学专业每每擦肩而过,眼看那些比我年轻的人,在专业上都有了成就,艺术作品成堆,高级职称在手,我心里的滋味也只有自己知道。

我与成喜比,三十八年前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现在,成喜成功了,不只是因为他有了名气,还因为他有了那么多可以传世的艺术作品。我每天也忙忙碌碌,有时忙得连家都顾不上,两个孩子正该抓学习时,我正在跑工地,弄得他们学习不好,大学也没上成。我能留给后人的又是什么呢?那么,我失败了吗?细想想,也不能那么说。渗有我心血的实习工厂、工艺楼,不是在为培养国家需要的工艺美术设计人才做着贡献吗?组织教工学习党的方针、政策,和同学们促膝谈心,对他们进行政治思想教育,不也是党的事业所需要的吗?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奉献”吧!既然是奉献,就应该像一首歌里唱的那样:“什么也不说,祖国知道我……”既然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中国共产党的宗旨,那么,我作为她的党员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成喜是我们“老五届”人的佼佼者,我为他骄傲,为他祝福,愿他的事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而我自己,则同绝大多数的“老五届”人一样,属于“无人知道的小草”,默默地平凡地贡献了自己。其实,只要没有碌碌无为虚度此生,我甘愿寂寞,感到心安。

作者简介:陈启明,男,陕西延安人,1940年3月生,中共党员。1966年毕业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陶瓷系,现任该院陶瓷系党支部书记高级政工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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