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饼果子

大牛
创建于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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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旭日东升,霞光初射。非机动车道上由西向东驶来一辆电动三轮车。车厢上安装着一米见方的玻璃框罩,里面码放了桌椅、板凳、炉灶等各式器具。这是一个煎饼果子街头摊位,背靠车厢的驾驶位置上坐着摊主,旁边是他花枝招展的爱妻。

       三轮车缓缓驶向物贸广场大屏幕下。车上跳下来袖珍摊主,身高不足一米五,体重未必能过百。一副啤酒瓶底似得眼镜片占据了脸上半壁江山,镜片边缘足有五个毫米厚,椭圆形镜面上如同石击湖心,泛起的一圈圈波纹围向湖心,只留下指甲盖大小的透亮。豌豆似得小眼睛深陷在镜片之后。眉毛短而浓粗,就像二战时清华日军爱留的人丹胡。鼻子如掐掉蒜柄的大蒜头,缺乏了鼻梁骨的过度,让厚重的眼镜架没有了着落,只好跌落在大蒜头上,与逆流而上的餐饮业专用口罩(这种口罩不是用来过滤空气的,使用透明的薄塑料薄片制成,主要是用以挡住操作者在讲话、咳嗽时飞溅的唾沫,我觉得是一种文明进步的表现,相信有很多人见过。)结合个严严实实,天冷了哈汽喷出,镜面就结满了白雾,他的脸就隐藏在雾中。

       头顶上同样属于重灾区,不到四十岁就已经寥寥无几,乌青发亮的头皮印射着初升的太阳光,华光四射,像极了城隍庙门前的青石鼓,被万千游客抚摸的溜光铮亮,谁近前都想狠狠地摸一把,让自己粘足好运。

       身上一套袖珍服饰确是出人意料的整洁,真如私人订制的那样合体,干净利落。料子虽然不是十分考究,但看得出精工细作,必出于能工巧匠之手,尤其引人注目的是白色围裙上如满清官服上的补子,刺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真的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下面是破涛汹涌的大海。听说正是身旁夫人的杰作。

       摆好两张长桌,放好若干板凳,袖珍摊主动作娴熟,干净利落,几乎用不着那双深邃的眼睛。唯一比较困难的是撑起那个硕大的太阳伞,如遇上大一点的晨风几乎把摊主连人带伞一起吹飞,不过这时总会有人连忙上前帮着他把大伞牢牢插在地桩上的深孔里。

       摊主最后从三轮车上取下一把银光闪闪的电镀折叠椅来,鲜红的防革坐垫以及靠背擦拭的一尘不染,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太阳伞下,这与周围土里土气的桌凳真如鹤立鸡群,反差鲜明。紧接着摊主从三轮车上扶下更加出人意料的太太来,太太轻移莲步,端坐在明晃晃的电度椅上。

       是的,太太绝非美女,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普通村妇。一米五几的个头即使在女人堆里也无法崭露头角,但却是明显地高他一头。一张勉强算得上端正的脸,一副算不上苗条却也还算周正的身板已经远远高出他数筹。天平只有在两边基本平衡时才会出现激烈的动荡,产生不安。而在重量出现一边倒的时候反而会在倾斜中保持稳定,获得平安。袖珍摊主正是在这样的倾斜里获得幸福,得到了满足,不是因为太太太重,而是因为自己太轻。

       一顶淡粉色的宽边太阳帽,镶嵌一朵硕大的红色牡丹花,花芯散碎的玻璃珠把晨光掰开揉碎抛向四周,头一晃动,如舞台里的旋转球灯,地下一片星光闪烁。一件得体的连衣裙,一双只有在婚礼上才能见到的大红高跟鞋,手臂上一副上个世纪贵妇们常戴、没过胳膊肘雪白的手套。且是一年四季服饰各有特色,就算在人头攒动的闹市区,也不乏为一个鲜明的亮点。胸前一个精致的皮革小包,手里一叠零钞,老板的生意就要开张了。

       煎饼果子个大量足,味道正宗,选材考究。鸡蛋选用众人吹捧的土鸡蛋,面糊用精致面粉制成,果子是用上好的小米面,用优质食用油炸制而成,特别是烙饼时用的油,价值156元的鲁花压榨花生油,这从包装和金黄的色泽上就可以看出。其中还蕴含着袖珍老板专程到天津投名师、访高士获得真传的诸多奥秘,再加上他多年来潜心专研、在实践中不断摸索,让他的美味锦上添花,比正宗还要更胜一筹,而价格只比其它摊位贵出一元钱。

        物贸广场是市区内的交通枢纽,上学的、上班的、晨练的络绎不绝。小摊位常常被围的水泄不通,吃早点的队伍排起长龙。货真价实,精工细作吸引着过往的行人,香漂四溢,诱人的色泽让人垂涎三尺。这实在与当今的炎凉事态、淡漠人情、唯利是图的人心、假货、毒物铺天盖地、令人防不胜防的社会现实格格不入,仿佛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世外桃源。在这纯朴善良的精神感召下,闲来无事的人礼让匆匆上班一族,上班族礼让即将迟到的小学生。虽然队伍长长,谁都希望早一点拿到美味的早点,可是为了方便他人,谁都不在乎多等一会儿。这里真的就形成一小片风清气正、友爱礼让的小小生物圈。

       袖珍摊主太忙了,成百的食客让他忙到手脚不停,挥汗如雨。一对小脚不停地奔波,一双小手抓东取西,在灶台上操作,快的如同键盘上的钢琴手。一旁负责收钱管账的女老板看在眼里,痛在心上,不时拿起毛巾擦去丈夫脸上的汗珠,擦拭镜片上、口罩上的哈汽。慧意的袖珍老板总是把头偏向爱妻,紧闭豌豆似得小眼睛,享受这人世间最美妙的抚慰。那个享受啊!如同七月里喝下一杯清心爽口的冰镇西瓜汁。而这时总会有些捣蛋鬼吹嘘起哄:老板娘,我头上也有汗呀!给我也擦擦吧!场上一片欢腾,引来阵阵开心的笑声。

       我是不大关注街头食品的,也极力反对家人食用。抱着太多的好奇想一探果子的味道,想不到一尝就被牢牢吸附,小孙子一径品尝就越发不可收拾。于是我也常常夹着在长长的食客队伍之中。

       是的,太太不是美女,却是他心中的女神。袖珍老板相对于比比皆是八尺大汉,简直就是特等残废。可在夫人眼里不但是她一生的衣钵,还是她终身的最爱。三轮车并不能遮风挡雨,也不具高明的减震装置,却让她坐的那样舒心安逸。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不要坐在自行车后笑,在这里被彻底地颠覆了。什么是幸福,什么是恩爱,在这里得到完美的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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