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历的援越抗美片段
美化生活环境
虽然施工很紧张,之余,我们抽时间在自己住的地方进行卫生清理和美化环境。
我们排的宿舍的正门不在中间的大门,因为大门正对着一个大下坡,行走不方便,左侧门我们平出了一块地方,用竹子搭上架子做为放脸盆洗漱用具的地方,而是右侧门则是我们的正门,进出较方便。从右侧门走几步就是路,与中队部、二排和炊事班都是一条线。在门口有一块较平缓的地方,我们简单的平一下,就是一个约20多平方米的地方。排长郝承元征求大家的意见,这块地方干什么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开了:有的说,做个宣传栏竖在那里,报纸来了可以放在那里让大家阅读;有的说,给一个班做活动场所,学习讨论时免得几个班都窝在一间房子里互相干扰;有的说,做个天安门,让我们常看到祖国首都北京......争来议去的,最后还是由排长拍板,用石子摆一个中国地图。我们积极响应,说这个主意好,既美化了环境,又可鼓动士气。说干就干,大家从河里寻找一些白色的鹅卵石拿上来,很快就把中国地图拼好了。大家左看右看的好像缺点什么似的。班长王贵禄说,在地图下面再写几个字可能效果更好些。大家一致说好。写什么呢?又是一阵争论。我说,咱们写这样八个字:胸怀祖国,放眼世界,你们看怎么样?大家一听齐声说这八个字意境不错,排长说,好。就这样,经过大家一番努力,很快就做好了。这时看起来整体效果是好了许多。过了一段时间,中队长说这白石头拼的图和字太显眼了,不利于防空。我们觉得在理。随后找来几颗香蕉树栽上,又栽些草(没有裁花,因为那个年代对花太敏感了),进行伪装。到1968年,这其中有颗结出的香蕉特别长特别大,我们出主意,让出席空军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的三班代表李翔秉(李翔秉同志,湖北汉川人,1964年参军,先后担任过排长,连队副指导员,1979年转业到乡里工作,他当代表时是三班班长)同志带去北京送给毛主席,后来传回来的喜讯说毛主席收下了我们送去的香蕉,大家深受鼓舞!
同时,我们还把房子周围竹林里的杂草也清除,铲除蚊子、蚂蝗等赖以生存的条件,减少其对我们的危害。在清理过程中发现了一个约小脸盆大小的马蜂窝,马蜂四处追赶我们,还有的同志被马蜂刺肿了眼睛。大家决定摘除马蜂窝,有人想冒险去摘掉,戴上盔式帽,往头上蒙一件衣裳就冲过去,没等到跟前,马蜂就围上来了,手上被扎了几下,只好撤退。最后,排长主张用火攻,他弄了一小瓶汽油,一个人用一根长竹杆扎个草把,点着火伸向马蜂窝,马蜂"嗡"的一下飞出来了,距马蜂窝约4米远的地方将汽油泼向马蜂窝,说时迟,那时快,呼啦一下子,火就延着排长泼出的轨迹变成了一条火带,只见排长"噌"的一下扔掉瓶子,原来排长的手也烧伤了,好在伤的在不太重。终于把这个祸害给端掉了。事后,中队指导员在军人大会上批评了郝排长,认为这样做不符合安全要求,身为排长对此考虑不周。郝排长也在排里晚点名时作了自我批评。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我们的居住环境有了较大的改善,看在眼里有种清新舒适的感觉。
美帝国主义的狂轰滥炸
我们每天都在紧张的施工中,敌人不甘心,也加大了干扰破坏的力度。
由于军用机场的修建,会直接威胁到美帝在越南南方的军事行动和存在,因此,他们加大了对安沛地区的轰炸和扫射,企图阻止我们对安沛机场的修建。
美国使用的飞机是F一101、F一104和F一105型侦察战斗轰炸机,也就是说,它即能高空侦察,又能低空轰炸,甚至能顺山沟飞行,地面的人连飞行员都能看得一淸二楚,它还有一个最大的特殊功能,那就是在高空侦察时,一旦被地面高炮雷达发现的信号时,它使用一个加速炮,刹那间即可逃出12公里远,在使用加速炮的同时,立刻散发出满天的锡条,干扰使地面雷达不易捕捉到它,它可载重六枚千磅以上的炸弹实施轰炸。轰炸后还可以抛掉两个付油箱尽快逃命。后来美国对越南北方实施地毯式轰炸时,他们又出动最具毁灭性的B一52轰炸机(飞机有8个发动机,重220吨,可携带炸弹108枚,每个炸弹可炸约一个游泳池大小的坑,杀伤直径达几百米),这是一种代价昂贵的冒险,B一52飞机由坐标控制轰炸,可以在30秒鈡內投出100多枚750磅的炸弹,在丛林中可以炸出 一英里长,四分之一英里宽的林间空地 。不过,在安沛地区美帝国主义没有使用B一52飞机。
为了保卫机场的修建能顺利开展,打击美帝的嚣张气焰,军委先后在安沛机场周围部署了高炮部队61、63、67支队等多支部队与敌人对空作战。起初,约在1965年到1966年上半年这段时间,美帝飞机对我们实施轰炸一般是大批次的对同一个目标,在同一方向,用同一高度俯冲进行轰炸,战术相对单一,这作为我们外行人都有感觉。这种战术方式对我高炮部队打击敌机十分有利。尽管我们那时多为37炮和85炮,武器比较落后,但是敌机的战术单一,却为我们集中火力猛烈打击敌机提供了有利的条件。所以,每次战斗都能击落击伤多架敌机,使美帝损失惨重。敌人在受到我们的沉重打击后,开始了战术上的变化,敌人越来越狡猾起来。他们不再使用上述战术方式,而是改为多批次向多个目标从多个方向来实施轰炸。这样一来,使我们本来不足的火力又得分散对付,严重地削弱了我们对他们的打击力度。这就更加助长了敌人的疯狂行动,变本加厉的狂轰滥炸。
同时,敌人还想通过干扰破坏对我们实施疲劳战术。他们不分白天黑夜对我们进行袭扰,多的时候一天高达20多次。有时会连续干扰3-4个小时左右,甲来了还没走,乙又来了,乙还没走,丙又来了。这样使得我们高炮部队就只能坐在炮位上让炮口跟着敌机转,使我们施工部队待在防空洞里不能出来施工,甚至连饭也吃不上,觉也睡不好。有时我们刚上床,敌机来了,夏天还好,起床就往防空洞跑,冬天就麻烦多了,还要穿衣,防止感冒。过一会,敌机走了,我们又回来睡,可能还没睡着,他又来了。就这样,一晚上折腾好几回,瞌睡折腾的全没了。有时敌机会连续多天这样破坏,人就被弄得非常疲劳。所以,有时防空警报响了,躺在床上听不到,甚至爬不起来不想动。班长副班长还得一个一个的叫起来,拉起来。人一到防空洞就睡着了。防空警报解除时又没听到,班长副班长一看床上没人,还得返回去一个一个防空洞去把人叫回来睡觉。大家凭心而论,这样的折腾,疲劳不疲劳?!这对于大多数是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们来说,是多么的不易。一方面是敌人的连续破坏,一方面又是紧张繁重的施工,这对我们的磨炼也是非常之大的。
通过这样的磨炼,磨就了我们革命军人"五个伟大代表"的赤胆忠魂,磨就了我们革命战士仇恨美帝的不屈意志,磨就了广大指战员不怕疲劳连续作战的顽强作风,磨就了我们全体人员坚决完成机场修建任务的冲天干劲!这些,成了我们一辈子的精神财富,可以说,终身受益匪浅。
美帝的飞机干扰破坏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的重复着,不曾间歇。
作为中国军人的我们,牢记毛主席"一切帝国主义是纸老虎"的教导,不但没有被美帝的狂轰滥炸而吓倒、而炸垮。更是显得自信与顽强。因此,施工工地仍然是紧张有序的进行着,工地的面貌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进展很快。这又大大的剌激了美帝国主义,他们更是变本加厉的对我们进行疯狂的破坏和捣乱。
在越南,气候大致分为两季,为"雨季"和"旱季"。所谓"雨季",时间大约在4--10月之间。这段时间里,因受亚热带季风的影响,雨水特别多,经常是电闪雷鸣,飘泼桶倒的倾盆而下,或者是刚才还是晴空万里,骄阳似火,酷暑难耐,转眼就是乌云密布,风雨交加,气温凉爽。所谓"旱季",是10月至次年的3月,这段时间里,尽管有些阴雨天,但仍然是少雨季节。美帝国主义和南越傀儡集团会常常利用干旱少雨的季节对越南人民军发动"旱季"攻势,企图在他们认为是自己优势的时间段里发动进攻,达到消灭越南人民军的有生力量。美帝会在空中来配合地面同时向我们进攻。所以,旱季的干扰破坏次数会比雨季要多一些。
不管美帝耍什么花招,搞什么旱季攻势,我们炮兵部队都随时严正以待,打击来犯之敌。在每次对空作战中,炮兵战友们以无畏的不怕牺牲伪革命精神,狠狠地痛击美帝国主义的飞机,每战必胜。在每次击落的敌机中,相当一部分的飞机会当切爆炸,飞行员也是死无葬身之地。被击伤的敌机,一般会飞回去,命大的,活着飞回去了。击落的敌机飞行员有少数的会跳伞而下。这就有两种命运:一是落地后被我军或越南人民活捉;一是落在荒芜人烟的大山之中,用随身携带的通讯设备向基地呼叫求救。如果他们被活捉,飞行员会马上拿出一张印有13国文字的"介绍信"来,其中有中文和越文。意思是说我是美国飞行员,我不会中国话,我不幸落到这里,不要虐待我,不要杀我。帮我找到粮食,住处和保护我,并设法帮我送回美国去。美国政府一定会多多给钱,谢谢你们。他们要是被我军捉住,命运就幸运多了,我们会优待俘虏,吃的比我们还好,有负伤的还要进行治疗。至多是我们举着《毛主席语录》喊几声"打倒美帝国主义"!"为牺牲的战友报仇"等口号。而落在越南人手里,日子就不太好过了,至少要遭皮肉之苦。轻者,越南人会脱下抗战鞋(一种用类似轮胎的橡胶底做的凉鞋,越南人称"抗战鞋")敲打飞行员,重则棍棒相加。我曾经有过一张小照片,就是越南人抓住一个美国飞行员,把他围在中间挥舞棍捧,飞行员狼狈不堪的样子又十分可怜。可惜照片搞丢了。
接到落在大山的飞行员的求救信号后,美国会派直升飞机来救。有几次,在我们驻地就可看到美国派来大型直升机在大山里盘旋,寻找他们的飞行员。由于不在我们的射击范围,高炮部队只能吓唬吓唬他们,过一.两分钟向那个方向打一炮,我们看着炮弹在离飞机不远的地方爆炸后冒起一团白烟,就是打不着敌机,急得我们直跳脚。
美帝国主义的肆无忌惮,不仅仅表现在这里,他们有时在天空抛撒铂金纸条来干扰雷达,有时还利用太阳的强光作掩护,或超低空来避开雷达的捕捉,对我们进行突袭。他们还经常在我们高射炮打不着的范围外十几架,甚至五、六十架飞机像一片乌鸦在空中飞一样,大模大样的飞过,令人十分气愤。当时我们认为这种现象大致有三:一是向我们示威,显示他们军事力量;二是从我们这里路过,要对其他地方进行轰炸;三是寻找机会,随时向我们发动攻击。
高炮部队根据敌人的变化,采取以变应变,打击敌人。他们抽出少量兵力和武器实行机动作战,离开防区,由汽车拉到相对远一点的地方设伏,遇到上述情况,就可随时打击敌人,打它个措手不及。这样,美国飞机也吃了不少亏,挨了不少打,丢了不少飞机,损失了不少飞行员。
美帝国主义是疯狂的,他们的残暴令人发指,他们的罪恶罄竹难书。
在我的记忆里,1967年7月是我终生难忘的。在这个月里,美帝国主义对我们安沛机场施工现场进行了进场以来最为惨烈的狂轰滥炸。除了与以往的干扰破坏一样照常进行外,7月20日和7月31日的两次轰炸使我刻骨铭心。
7月20日,晴空万里。大约八点多钟,防空警报又像往常一样响起来了。在工地施工的指战员迅速的离开现场,隐蔽在附近山上的防空沟里。不一会,一架美机的鬼影出现在天空,呼啸之声就像要撕破这万里蓝天,一掠而过,飞走了。几十秒钟的沉寂,又一架敌机向我工地现场俯冲下来,接着就迅速拉起,几枚炸弹从飞机肚子里倾泻而下,落在了我们施工现场,发出了振耳欲聋的爆炸声,蹲在防空沟的人都感觉到强烈的震动。炮兵兄弟们也没轻易放过它,万炮齐发,把仇恨的炮弹射向了敌机,顿时,敌机被打中,拖着浓烟向远方扎了下去。敌人不甘失败,紧接着一架又一架俯冲、投弹。我军高射炮弹也一发一发的射向敌机,狠狠地打击了敌人,你来我打,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当警报解除时,发现我支队现场指挥部(是支队领导机关设在施工现场的指挥机构,代号为红河指挥部。因其设在现场,又加之山体不高,洞体承受不了大炸弹的袭击,危险指数很高。所以,一般情况下,防空时要撤离指挥洞)被炸塌,情况十分严重。11点钟左右,我们接到通知,我迅速的将我排人员召集起来,和中队其他人员,赶往指挥洞抢救。我们扛上铁锨就跑,到达时,已有不少人在那里挖取炸塌指挥洞里的泥土,一号首长(一号首长是支队长的代号,因为了保密,支队首长都用代号,政委是二号首长,副职以此类推,号数排到政治部主任)已在现场指挥。我们一到那里,那种炸弹的弹药味和尸血味混杂在一起血腥味,闻到后就想呕吐。经过我们锨挖手扒近一个小时,才把堵在洞口的土石弄出一个口子来,看到洞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一些人,医务人员赶紧钻进去进行抢救,但发现洞里人员都已窒息死亡,有十几人,都是越南青年突击队员,女队员居多。看到这种情况,大家感到很悲愤,这些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大姑娘,刚才都是鲜活鲜活的生命,一瞬间就没了。这是美帝国主义又欠下了中越两国人民的一笔血债。
再看看施工现场,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炸弹坑,一般都在直经约20米左右,坑深十多米。根据弹坑大小深浅来分析,炸弹最小也在800磅以上,1000磅以上居多。炸弹的冲击波可把在100米以外的人冲倒吹跑,可见其威力和破坏力巨大。
7月31日,又是一个晴天,天上万里无云,早上一起床就感到闷热烦躁。上午9点钟左右,防空警报又拉响了。我那天在营区准备"八一"节的文艺节目,因此,没有到施工现场。听到警报声,我们就迅速进了猫耳洞。不一会,敌机来了,一开始就向我施工现场发动疯子般地轰炸。炮兵兄弟们也以猛烈的炮火进行还击,狠狠地打击了敌人。美帝更是疯狂,他们三管齐下,既扔大炸弹,又投子母炸弹,还向地面扫射。敌机把子母弹投向施工现场的外围,这对我们的威胁和破坏是很严重的,因为这一区域正是我们的现场施工人员的防空范围。12点多钟,现场传来不祥消息,说我排工人崔世宗同志负伤了,我坚持要到现场去看崔师傅,当我到达现场医务室后,人却转往野战医院去了,我没有见到他的人。下午又传来消息说我们中队崔世宗同志和蔡腊和同志都牺牲了,还有一名同志负伤。顿时,全中队的同志们感到十分悲伤,有的同志甚至大哭起来。因为平时整天都在一起生活、工作、战斗的亲密战友就这样被美帝国主义夺去了他们宝贵的生命。
崔世宗同志,河北滦城人,1922年出生,是我排三班工人。他对机械原理和性能精通,修理技术精湛。出国前,部队考虑他年龄已过四十,又是北方人,怕他不适应南方气候,想让他留在国内,他坚决要求到越南,最后,组织上认为他修理技术全面,就批准了他的恳求。平时,他不善言辞与人际交往,政治学习也很少发言,就是一门心事琢磨机械的维修。哪里机械出了故障,他就出现在哪里,故障就会很快排除。莫看他话少,有时他也会说几句让人终生不忘的言语,我最记得的是,他说人的智慧分三种:一种人是一看就会;二种人是一教就会;三种人是死教不会。最近,我在网上查到有一则报道他牺牲的碑文,说他是在营区遭敌机轰炸,将钢珠弹扔出,保护战友牺牲的。这种说法有点出入。我当时是这个排的副排长,所以,当时情况是很清楚的。当天,崔世宗是去现场值班,防空警报响过后,他紧跟着大家迅速进入了修理所防空沟防空(因修理中队为了抢修现场施工机械,所以,驻地紧靠现场,使大家误认为是轰炸营区)。当敌机投下子母炸弹后,一颗钢珠弹落在了他和战友们防空的沟里,如果钢珠弹在沟里爆炸,那多名战友可能受到伤害。说是迟,那时快,他一下抓起钢珠弹就位外扔,刚一出手,钢珠弹就爆炸了,一百来颗钢珠射进了他的身体。他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更多战友的生命;他用自己的牺牲,换取了更多战友的生存!崔世宗,他以自己的牺牲精神和革命行动,涂抹出-幅震撼心灵的英勇画卷,谱写了一曲可歌可泣的英雄赞歌!
蔡腊和同志,湖北汉川人,1946年出生,1964年入伍,牺牲时任六中队二排四班班长。他个子高大魁伟,工作泼辣肯干,事事处处都打头阵,当先锋。他带领的四班,可算我们中队的标杆。他为人谦逊和气,和战友们相处得很融洽。因为我们是一块入伍的,又是老乡,也特别谈得来。那天,本来应该是他休息,因为工地任多重,他们又是整个支队唯一的东方红拖拉机班,很多事都少不了他们,如拖车,拉清理的植被物,填坑圹溪沟的土方他们要先进行压实等。他没有吭声就自己去加班了,他这样做,是怕其他战友争着去,这是他的一贯作风。没想到,这一去,一条二十岁的生命就被美帝国主义给吞噬了。
负伤的那名战友,叫什么名字我已记不得了,因为他是汽车司机,刚从国内调到我们连队不久。他是河北人,1960年入伍,当时也在现场值班,身中40多颗钢珠弹,好在没有打中要害,经过手术治疗,不久就出院了,身上留下了40多处的伤疤。
仅我们支队共牺牲34人,负伤270人。
唯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1967年7月31日这一天,是我们中队历史上最悲壮最惨烈的一天,崔世宗、蔡腊和两位战友为越南人民献出了他们最宝贵的生命,他们为我们中队以至我们支队的历史书写了最壮美最瑰丽的一页。他们的革命品格和牺牲精神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里!也必将永远激励后人更好地继承和发扬我们的光荣传统和优良作风,去保卫和建设我们美好的祖国!
我支队配合高炮部队对空作战中取得了辉煌的成绩,几年中,对空作2153次,击落敌机1707架,击伤敌机1608架,俘虏飞行员42名。
1969年1月,在我们要回国的前几天,我们去墓地向战友们告别。这是我们决没有想到的,一块来到越南打击美帝国主义,他们却永远的留在了越南,再也不能回去与他们的亲人见面了。他们的妈妈再也听不到儿子叫声"妈妈"了。他们本应该和我们一样,回到自已的祖国,参加保卫和建社会主义的伟大事业中,贡献他们的智慧与力量;也应该和我们一样,退休后,和家人在一起,尽享天伦之乐……写到这里,我的眼泪奔涌而出,嚎淘大哭 ..... 2016年3月,我们到安沛盛兴烈士陵园看望永远安息在异国他乡的战友们,我一看蔡腊和陵墓,虽然一别五十年,他的英容笑貌此时却清晰的浮现在我的面前,还是那样英俊魁梧,我却已是白发蒼蒼,老了。想到这些,我眼泪如注,失声痛哭。
7·20事件中的一个英雄集体
美帝国主义是疯狂的,他们的残暴令人发指,他们的罪恶罄竹难书。
1967年7月20日是我们三支队全体干部战士都终生难忘的日子。自进入7月以来,美帝国主义对我们安沛机场施工现场进行了进场以来最为惨烈的狂轰滥炸。除了与以往的干扰破坏一样照常进行外,7月20日和7月31日的两次轰炸使我刻骨铭心。
7月20日,晴空万里。12大队5中队的同志们和各单位战友们一样,按时进入施工现场,开始了一天的紧张施工。他们的中队主要分布在25号和27号山,这里机器轰鸣,推土机在把山上的风化土石推松,铲运机在运送土石,东方红拖拉机在填了土石的地方来回奔跑,给填方压实,为碾圧机提供基础……整个工地是一派紧张而又忙碌的景象。大约八点多钟,防空警报又像往常一样响起来了。在工地施工的指战员迅速的离开现场,隐蔽在附近山上的防空沟里。不一会,一架美机的鬼影出现在天空,呼啸之声就像要撕破这万里蓝天,一掠而过,飞走了。几十秒钟的沉寂,又一架敌机向我工地现场俯冲下来,接着就迅速拉起,几枚炸弹从飞机肚子里倾泻而下,落在了我们施工现场,发出了振耳欲聋的爆炸声,蹲在防空沟的人都感觉到强烈的震动。其中有一枚炸弹落在了5中队的27号山施工现场,顿时浓烟滾滾。刚刚隐蔽到山边防空沟的5中队老战士朴明松看到27号山的情景,大声喊道:“不好了’ 我们的施工现场被炸中了。”这时,班长杨来林喊道,“跟我来。”一个箭步就冲出了掩体,接着,朴明松、吴振怀、樊和平、肖德定、陶万生、胡文学、刘啟发等同志一起跟着班长不顾敌机还在头山盘旋,冒着敌机再次的轰炸的危险,奔向27号山。他们心里想着的就是还有战友在那里呢!大家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现场,焦急的喊着他们的名字,四处寻找着战友的踪迹。朴明松发现孙远志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连忙与刚刚赶到的卫生员帮孙志远包扎伤口,杨来林班长他们也找到了腿部负伤的余业斌,然后将他们放上担架。抬上就迅速地向急救站跑去。刚向山下跑出十多米,敌机又投下了罪恶的炸弹,炸弹落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爆炸了。他们急忙放下担架,用身体掩护伤员,避免炸起的泥土和石块再次砸向他们受伤的身体,遭受第二次痛苦。敌机还在上空嚎叫,炸弹硝烟还在弥漫。为了不耽搁时间,他们就抄近道走稻田,将伤员尽快的送到急救站。
朴明松同志(是一个优秀的共产党员,支队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还是一个少数民族的同志)在急救站听说红河洞(这里是我们支队的现场指挥部所在的掩体)被炸了,他又赶到红河洞,支队首长在现场指挥,看来,人工是一时半会难以挖开已炸塌的洞口,支队首长决定用机械抢救。他这时想起还有向世鹏、陈泽荣二同志,他又第二次跑到27号山,看到战友们在继续寻找,弄清楚准确的地方后,觉得土层太厚,必须动用推土机,班长陈炳章执行操作推土,由于被泥土埋的太厚,时间过长,挖出向世鹏、陈泽荣二同志时,他们已无生命特征了。他们为越南人民的解放事业牺牲了自己的年轻的生命。向世鹏同志,湖北汉川市人, 1944生,1964年入伍。陈泽荣同志,湖北嘉鱼县人, 1945生,1964年入伍。
孙远志同志也因为负伤太重、失血过多,经抢救无效,也牺牲了。孙远志同志, 四川广汉市人, 1943生,1961年入伍。其实,孙远志同志那天和助手余业斌在现场推土,当听到防空警报时,他告诉余业斌停车防空。当他跑出几步后回头发现余业斌还没下车,他又折回来,爬上车,关机,拉着余业斌向防空沟跑。可惜,已来不及了,敌机的罪恶炸弹已投下来了。孙志远和余业斌两同志不幸双双负伤。孙志远同志和余业斌是一对师徒,又是一帮一,一对红,彼此互相关心互相爱护,关系相处融洽,是两个好兵、好战友、好兄弟。
还是这一天,共产党员,老战士吴振怀同志,一上班就给他的铲运机换钢丝绳,他正在聚精会神的往铲运机里穿钢丝绳,突然,四架美机已临空。这时,副排长邓道龙同志(湖北沔阳,今先桃市人,1963年入伍)喊他赶快防空。他俩迅速跑到山脚下的机械掩体里,刚到,一枚炸弹就落在了掩体上面的山坡上,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山上的泥土鋪头盖脑倾泻到掩体里,把邓副排长和吴振怀埋起来了。吴振怀觉得身上疼痛难忍,但意识清楚,他把自己的双手挣扎着从泥土中拿出来,再扒掉掩埋在自己的身上的泥土,一边扒土,一边使劲将身体往外挣扎,不一会,爬了出来。还没有来的及喘口气,他看到旁边的邓副排长被埋得不能动弹,脸色发紫,呼吸困难,他赶紧爬过去,说,副排长,你别急,我来救你。吴振怀连忙为他扒土,当时又没有任何工具,吴振怀同志为了尽快将邓副排长救出来,他只好徒手扒土。就这样一把一把地扒,手指都磨破了,鲜血直流,他忍着巨痛,坚持着扒土。终于把邓副排长扒了出來。他赶紧把邓副排长扶起来,搀扶着他到急救站进行治疗。
这些同志,在敌人面前表现的无比英勇顽强,不怕牺牲的精神,可歌可泣。在抢救战友抢救伤员的过程又表现出关心同志,爱护战友的深厚情谊,可敬可佩。在工作中他们又是认真负责、兢兢业业的高度事业心,可圈可点。鉴于他们的英勇行为和模范事迹,部队决定给朴明松、杨来林、吴振怀、余业斌等同志各记三等功一次;给孙远志烈士追记三等功一次;给予樊和平、肖德定、陶万生、胡文学、刘启发等同志嘉奖和表扬。
5中队的全体指战员,在毛泽东思想的指引下,在支队和大队的具体领导和指挥下,胸怀祖国、放眼世界,以实际行动为五个伟大争光。他们团结一心、同仇敌忾、顽强拼搏,完成了一个又一个的艰巨任务赢得了各级领导机关及越南党政军的高度评价和肯定,获得了越南政府颁发的越南人民民主共和国二级战功勋章,并多次获得越南政府主办的“胡志明流动红旗” 奖。
正是这样一个英雄集体,所以,培育出象孙远志、向世鹏、陈泽荣这样不怕牺牲的革命烈士;象朴明松、杨来林、吴振怀、余业斌这样冒险抢救伤员的光荣功臣及樊和平、肖德定、陶万生、胡文学、刘启发等忘我抢救战友的先进人物。他们是我们时代的骄傲,是我们人民军队的骄傲,是我们祖国的骄傲。
最值得点赞的人
大约在1967年,具体日期已记不得了。美帝在我施工区域投下了大量的炸弹,在清理现场时,发现有一枚炸弹没有爆炸,是臭弹还是定时炸弹?一时弄不清。但是,这种情况出现在施工现场,不仅威胁到我指战员的生命安全,也影响我们的施工进度。怎么办?我部没有排弹专家,请专家是来不及了,只有自己排除。支队首长把这一任务交给了我们12大队。大队首长经研究决定用推土机推掉炸弹周围的土,然后再将炸弹搬走。这样具体就落到5中队的头上。5中队在推土司机中选出了思想好、作风硬、技术精、既胆大又心细的两位老兵班长,他们就是是张丰收、陈炳章。
张丰收,山西省运城地区临漪县人,1960年参军,共产党员,一直担任推土机司机,班长。
陈炳章,安徽省蚌埠地区凤阳县人,1961年参军,共产党员,也是长期驾驶推土机,班长。
大队长崔新照、政委陶锡武对他们的基本情况是了解的,还是听取了中队关于他们俩的家庭、个人情况介绍:两个同志都是老兵班长、共产党员,思想进步,工作积极,都已结婚并有了孩子。但陈炳章老父亲长期患病,哥哥又是残疾人,万一发生问题,这个家的实际困难就不好办了。张丰收家庭条件较好一些。经过慎重考虑,最后决定由张丰收同志去执行这次排弹任务。
大队和中队领导一起找张丰收同志谈话,向他交待了任务,并指出任务的艰巨性和危险性。当问他有什么要求时,张丰收同志毫不犹豫的说:"没有,一定完成任务"!领导还是让他给家里写了一封信(实际上是遗书),并让伙房给他多炒了两个菜,大队和中队首长陪同他一起吃饭。尽管已了解了任务,做了思想准备。但张丰收同志却吃得很少。这顿饭对于张丰收同志来说意味着什么是很清楚的。所以,首长也不好怎么劝他多吃点。
到达现场后,指挥人员与张丰收察看了现场情况,炸弹钻进地底下约10多米,挖掉周围的土方任务还是很重的。方案制定好后,对张丰收同志又进一步做了交待,然后指挥人员撤离现场,以防万一。因为有些炸弹会因金属物体的接近或一定的压力而造成爆炸,何况是一台好几吨重的推土机在其周围活动。当张丰收同志坚定地爬上推土机,进入驾驶室后,将推土机一步一步的勇敢开进时,现场指挥人员和其他人员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大气不敢出,眼睛不敢眨。张丰收同志由外向内的一铲一铲的将土推走,他的每一步靠近都会给他带来危险。为了尽快的排除炸弹的威胁,他还不时的下车察看怎样才能更快更好地把土推完。他的这些举动,更是让人替他捏了把汗。张丰收同志的沉着、冷静、勇敢和机智,给在场的人或多或少的送来了一些欣慰和安抚。经过张丰收同志几个小时的艰苦努力,炸弹周围的土终于推走了,为排除炸弹创造了条件。当张丰收从驾驶室里跳下推土机时,战友们向他报以热烈的掌声,表示由衷的钦佩!大家跑上去争先恐后的与他握手道贺。
后来,部队为表彰张丰收同志的英勇行为和牺牲精神,并为他记三等功一次。(后来,张丰收和陈炳章两位分别在六连和五连担任连长时,我曾于1974年和1976年与他们俩成了搭档,担任连队指导员。张丰收1978年转业;陈炳章先后担任车管科副科长、大队副大队长(副团级),1981年转业)。
改善连队生活
到越南后,我们参战部队的生活还是比较好的,每天每人0.8元的生活费,这比在国内的生活费翻了一番。
尽管如此,但能吃到肚里的却不够0.8元。这是因为我们援越部队的所有蔬菜和肉食都要回到国内去采购,我们部队是到云南麻栗坡采购。一般在十天左右去采购一趟,最快也在一个星期去一次。冬天因为天气气温相对低一些,买回来的蔬菜保存期还马马虎虎可以接续,但一到夏天,这就成了问题了,买回来后菜在路上就烂掉一部分,其余地也放不了两天就都烂掉了(那时候,连队还没有冰箱这类奢侈品,甚至还没听说过呢),有时候买菜的车如果遇到道路给敌机轰炸毀了,菜就会因此耽搁烂在了路上,这是经常发生的事。所以,我们只好吃脱水干菜,如茄子、豆角、小白菜等,说真的,这些干菜很难吃的。另外也还有好吃的东西,如红烧肉、鲥鱼、鳝鱼丝罐头等,但数量很少。我们最喜欢吃的是鳝鱼丝罐头,味道特别鲜美。但这些供应很有限。正是由于吃不上新鲜蔬菜,指战员们的身体严重缺乏维生素,造成口腔溃疡、口角糜烂、阴囊皮炎等疾病的发生。部队首长们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经过研究决定:发扬部队在国内的优良传统,开荒种菜,养猪养鸭。决定一下达,得到了广大指战员的积极响应,给养员从麻栗坡买些菜种回来,有的还让家里寄点菜种来。一时间,下班回来后,就在房前屋后,河边路旁,开挖荒地,撒种栽苗。象小白菜,空心菜等品种所需时间短,因此,不久就有了回报,自己种植的新鲜蔬菜就进了我们的肚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种植,积累了一些经验,比如,空心菜喜水,我们就把它种在靠河边或低洼的地方,茄子辣椒就适当在高一点的地方种植。我们开始不安于小打小闹了,在离驻地稍远点的位置找些平的地方开出来种菜。最后发展到我们排就有一亩多的蔬菜种植面积。这样一来,蔬菜基本可以自给,只采购一些我们没有的菜品调剂花样。中队还养了几头猪,一百多只鸭。干部战士的生活有了明显的改善。大伙的口腔溃疡、阴囊皮炎等疾病就少有发生了。我们中队种植养殖搞得比较好,伙食花样调剂也是全支队最好的,被树为典型。外面只要知道你是6中队的,就会有人羡慕地说,听说你们的伙食搞得好哇!北京空军文工团还为我们中队的伙食好写了一个数来宝节目,我现在还记得两句词: “你们包的那个小水饺,又好吃,又好瞧,放到嘴里不用嚼,自己就往肚里跑。”
我们种菜,也带会了附近越南老百姓。起初,老百姓对我们开荒种菜迷惑不解,认为你们这是干什么?因为当地老百姓基本不种菜,也不太会种菜。结果看到我们各种各样的蔬菜长势喜人,也开始向我们打听种植技术,我们也毫不保留的教他们怎样整理土地,怎样撒种、栽苗、浇水、施肥、锄草、田间管理,什么样的蔬菜什么季节种等。通过一段时间的试验,他们基本掌握了种菜技术。他们感到很高兴,也十分感谢我们教会他们种菜。
从种菜养殖中,使我们受益匪浅,不但打发了我们的业余时间,也使我们学到了一些养殖种植的技术,特别是对我们的生活改善起到了很好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