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营镇镇东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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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母亲——孝亲敬长美名扬

创建于05-14 阅读3211

在天津市最高峰九山顶的脚下,有一个小村庄——天津市蓟州区下营镇常州村。这里人口不多,民风淳朴,是全国文明示范村。近些年,旅游业蓬勃发展,年轻人当导游、开观光车,中年人开办特色农家旅店、高端民宿,老年人采山珍、卖山货,大家的日子越过越红火。

走进村里的山货市场,你会发现那里活跃着一对耄耋老人,高高的、瘦瘦的,虽然腰弯了,耳背了,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迎送游客的真诚。每天你总能见到二老,一个摆摊,一个吆喝;一个称货,一个收钱;一个看摊,一个端饭……偶尔游客稀少时,还可以看见他们和“牌友”聚在一起玩儿扑克。他们是那样普通,和村里的每一位老人没什么两样,然而他们活得又是那样潇洒。因为回望走过的路,他们内心是满满的无愧;打开记忆的门,他们曾收获乡邻无数的赞扬与敬仰。这就是我的父母——王宝林、马素香。当年他们因孝亲敬长名声远扬,也因此负债累累十几年没有翻身,但他们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为我们树立了良好的家风。

这还要从我的家世说起。我的太爷生了四个儿子,大儿子成人后娶妻生子,分家单过。二儿子也就是我的爷爷,结婚后没有分家,在大家庭中生了二女一子。我三爷和四爷一时还没有结婚。不知什么时候,我四爷参军成了一名八路军战士,经常跟刘庄子村的抗日名人刘继抗一起打日本鬼子的伏击。日本鬼子恨透了他们,想尽各种办法要斩草除根。1944年农历10月25日清晨,日本鬼子又进村了。原来他们从叛徒那里得到消息,知道了我四爷就是八路。他们把我爷爷抓起来,严刑拷打,逼问我四爷的下落。我爷爷吃尽苦头,头部被打了一个大窟窿,鲜血流得满身满脸都是,但爷爷咬紧牙关就是不说,最后敌人气急败坏,残忍地把我爷爷杀害了。至此,刚满六周岁的父亲成了孤儿(因为,早在一年前,我奶奶也因病去世了)。与他的奶奶和三叔相依为命。

一年后,日本宣布投降,中国解放了,我们这个小山村也解放了,全村人翻身做了主人。也许是错过了最佳的结婚年龄,也许是为了照顾这个残缺的家,我三爷始终没有娶亲,一直把我父亲当做亲生儿子看待。转眼,我父亲长大成人,在他19岁那年,与我母亲结了婚。一家人白天在村里参加生产劳动,早、晚去山上采草药、摘野果,然后运到镇上去卖。由于全家人精打细算、吃苦耐劳,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也有了一些积蓄。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好日子没过多久,突然发现我三爷的身体似乎出了问题,最突出的表现就是食欲不振,什么都不想吃,吃什么都觉得难以下咽,后来竟然连喝水都有些困难。我父亲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赶紧去生产队请假,带我三爷去北京市平谷县人民医院看病。一看不得了,我三爷得了癌症——食道癌。消息传来,全家人的心头都被阴云笼罩着。我父母商量一定要给老人治病,哪怕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一定要抓紧时间,时间就是生命;一定让老人得到最好的治疗,保证最好的疗效。看到父亲为三爷治病如此心切,医生、护士们都很感动,可医院的技术有限,最后院方决定从北京请专家来给我三爷做手术。很快,专家来了。我父亲带上了家里所有的积蓄,领着三爷赶到了平谷医院,专家一检查,建议立即住院并准备手术。可是去交钱时才发现,带去的钱简直是杯水车薪,差了很多。这下可把我父亲难住了,做吧,没有钱;不做吧,眼看亲人性命不保。没办法,我父亲求人找了一个有电话的地方,打电话跟我母亲商量,我母亲坚决的说:“治!一定得治!砸锅卖铁也得治!”于是,父亲回医院跟医生商量先治病后交钱。母亲在家筹备医药费,她借遍了所有的亲朋好友,还是不够。怎么办呢?她突然想到了村里,村里应该有钱,再说给老人治病是正事,村干部应该会借的。母亲带着试试看的想法找到了村干部——当时的支部书记孙瑞丰。孙书记说:“给老人治病,村里应该支持,但这么多钱,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得召开全体村干部会商量一下。”我母亲一听有希望,高兴地说:“行。这样的大事是应该商量。等你们商量好了,马上通知我,好救老人的命啊!”第二天,母亲就接到村里通知,让他去取钱。到了那里,孙书记拿出厚厚的一叠钞票递给了母亲,神情严肃地说:“这是1000元钱,你可以拿去救急,但你要想好,这是村里的钱,是全体村民的钱。不能拖太久就要把钱还上,不然的话,村委会作出怎样的决定,还不好说。”我母亲想都没想,连忙说:“只要能把老人的病治好,我们一家人甘愿吃苦受累,也会尽早把钱还上的。”看到母亲如此着急,如此孝顺,几位村干部欲言又止,望着母亲急匆匆远去的背影,他们摇着头叹息着走开了。

母亲把钱抱在怀里,请我的姥姥去家里照顾我的两个哥哥、两个姐姐(那时我还没有出生),然后又请我舅舅帮忙,把她送去平谷医院。到了那里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我三爷手术顺利,已经离开重症监护室,转入了普通病房。看我三爷状态很好,她也就放心了,把欠医院的钱还上,第二天一早就和我舅舅返回来了。

回到家里,望着四个未成年的孩子,看看体弱多病的自己,再想想那笔欠款。1000元钱,在现在或许不值一提,可是在五角钱就能买一斤猪肉,在生产队里挣一天工分,只给三角钱的六十年代,这绝对是个天文数字。母亲急得起了满嘴的火泡,但她不后悔,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把老人的病治好是最重要的事。钱嘛,我们利用早晚时间多采野果,多采草药,一定会还上的。

事实证明,母亲的想法太幼稚。三爷出院后,身体一直没有恢复,失去劳动能力不说,还需要我母亲在家专门照料。这等于一下失去了两个去生产队挣工分的劳力。欠了一屁股债不说,家庭收入又减少了三分之二,这真是雪上加霜啊!即使这样,母亲毫不后悔,她说:“三叔做了手术,哪怕比不做手术多活一天,也是我们的福分,也说明钱没有白花。”于是她不顾自己的身体,精心地伺候着。母亲是怎样照顾三爷的呢?

先说吃的。从医院回来后,三爷就不能吃粗粮了。只能吃一些面汤、饺子之类的。可是家里根本没有白面,只能拿家中的粗粮去粮站兑换。据说,一次最多只能带5斤粗粮,换回2.5斤面粉。而这2.5斤面粉,三爷正好能吃五天。于是,母亲就选择大集的时候去,每集去一次。开始几次还行,后来粮站的工作人员看不下去了,看到我母亲就板着脸爱答不理的。有一次,一个姓穆的会计直截了当地冲着我母亲说:“咋这么馋呢?每个大集都来换白面,吃点粗粮不行吗?”我母亲这才明白了他们态度越来越不好的原因,耐心地给他们做了解释。了解了我家的情况,知道了父母这样孝敬长辈,粮站的员工们个个竖起了大拇指。以后再去兑换,母亲总会受到热情的接待。从他们的嘴里,父母的事迹也传遍了十里八村,大家都知道常州村有一对特别孝敬的夫妻。

再说如何做吃的。首先我们全家要吃粗粮的一日三餐。而三爷需要少食多餐,每天需要吃五顿饭。我们的三餐母亲可以对付,但三爷的每日五顿饭,她绝不马虎。虽然条件不好,母亲却换着样的给三爷做吃的,这顿吃面条,那顿吃鸡蛋饼,下顿吃饺子。有时饭刚做好,三爷突然不舒服,什么也不想吃了。只能等三爷不难受后再去热一遍。这样算来,一天要生火十来次,母亲的劳动量可想而知。这对于一个健康人来说似乎不算什么,可我母亲却不一样。当时她身患好几种疾病,但她没有时间去治病,更没有钱去治。于是,她就这样忍着、忍着……

其实,众所周知伺候我三爷这样的病人,远不止“换细粮”、“做饭”这两件事。有时,她忙完家务悄悄地去西屋躺一会,往往刚躺下,三爷就在东屋喊上了“你嫂子,给我倒口水喝”、“你嫂子,扶我起来坐一会儿”、“你嫂子,我又饿了”……每当这时,母亲就像听到了命令一般,立刻起身过来服侍。手术后三爷回到家又整整活了三年。三爷卧病在床36个月,1000多天。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在母亲这里,这句话却被推翻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母亲总是笑脸相迎,态度和蔼。无论是端水、喂饭,洗脸洗脚,还是端屎端尿,他从不厌烦。有时三爷发现母亲脸色不好,劝她去休息一会儿,她总是说:“我年轻,一点都不累,三叔您就放心吧!”说得好听,病、累、营养匮乏折腾得她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觉,可是她不在乎。后来,每当提及此事,她都倍感欣慰。她说:“你三爷做了手术,又活了三年。邻村那位同姓大爷得了相同的病,没做手术,不足一年就去世了。我们的付出留住了老人两年的生命,这太值得了。”

母亲整日操劳,父亲的日子更难熬。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唯一的劳动力,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去山上采野果、采野菜、采药材……凡是能采回卖钱或或能充饥的东西,他都采。采着采着,一看时间差不多了,马上赶回家“安顿好”一早晨的收获,匆忙吃口饭就去生产队里参加劳动。中午回到家首先要去一华里以外的一处山泉水井挑水,挑满一个大缸,至少需要三、五趟。挑完水也该吃午饭了,吃完午饭父亲顾不上休息,得赶忙把他早晨弄来的“宝贝”晾晒、收拾一番。有时还没弄完,就又到了下午上工的时间。晚上回来,吃完饭他又要帮母亲把一大家人的衣服洗净。用我母亲的话说,父亲在40岁以前,每天总是很晚才睡,很早就起,(那时我家没有钟表,父母都是看着天上的星星估计时间的)从不知道午睡是什么滋味,但他从未叫过苦,从未说过累。

三爷虽然没有儿女,但他得到的照顾远胜过一个有儿女的老人。父母的孝心他看在眼里,父母的操劳他痛在心里。只是他不善表达,他只会一遍遍地对探病的、串门的、过往的每一个人重复同一句话:“我这一辈子活的值了!”

几年里,一家七口就剩下我父亲一个劳动力。他每天去生产队劳动,赚回三角钱,再利用早晚时间采些山货和药材,每个大集去镇上卖一次,能卖一、两元。即使这样,每年能还上的钱也是微乎其微。后来我又出生了,家里的负担更大了。这些欠款,家里还了三年,也没还上多少。村干部一看不行,就决定让我大哥辍学,去给村里放羊挣工分还钱。要知道那时我大哥才12岁,还是个孩子,刚刚上小学四年级。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大哥也很懂事,听从了村干部的劝说,回家为村里放羊,村里按半个劳动力给记工。即使这样,也还是不行。因为钱实在是太多了。这些钱,全家省吃俭用,足足还了13年,直到1980年,才刚刚还完。一家人终于过上了正常生活。可是大哥的学业就这样耽误了。

如今,大哥已经六十多岁了。他经常给我们讲当年的事。他说:那些年,为了还清给三爷治病欠下的债,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苦了。在我的印象中,咱家十几年没有买过家具,没有买过衣服,我们兄妹几个甚至连一块水果糖都没吃过。就连我们上学用的本子,都是密密麻麻的写完正面,写背面,正反面都用完了,只要纸还没有破,就用橡皮把字擦掉,接着用。吃的呢?更不用说了,每天中午吃的是野菜多于玉米面的菜团子,野菜很老,一点油水都没有,简直是难以下咽。早饭和晚饭只有稀粥,是那种稀得不能再稀的粥。每次都是父母从上面盛,把下面稍稠一些的留给我们几个孩子吃。一年到头,我们根本不知道肉是什么滋味。有时看着母亲给三爷做好吃的,我们站在旁边都不舍得走,母亲又怜惜又无奈地催我们去外面玩儿,我们都很懂事,明白母亲的意思,但就是挪不动脚步。这时,机灵的二姐说话了:“妈,你放心。我们知道这是给三爷做的,我们不吃,我们就站在旁边闻闻味。”大哥说:“每当这时,母亲总是把脸扭向一边,我们永远看不到母亲的表情。但我们的心和她一样的痛。”

我不知道那时家里的日子有多艰难。但我清楚地记得这样一件事:一天夜里,我睡得正香,突然一只冰凉的大手放在我的脸上,把我冰醒了。我睁开朦胧的睡眼,惊喜地发现外出干活的爸爸回来了。爸爸端着油灯把我们几个孩子的脸都抚摸了一遍。我不记得他当时说了什么,只记得第二天醒来找爸爸的时候,他已经回去了。那天我们全家第一次改善了生活——餐桌上多了一碗蒸碗肉。我们五个孩子吃得香极了,觉得比过年都高兴。后来我才知道,那年父亲随村里的壮劳力一起去30华里以外的一个村子去“修沙河”。据说是修整河滩,然后再铺垫成可以种庄稼的土地。这是劳动强度很大的重体力活。连续干了近两个月,好多人身体都有些吃不消了。于是政府领导决定给大家改善生活,每人发一碗蒸碗肉。只有这一碗啊!可是父亲舍不得吃一口,他不顾一天的劳累,连夜把这“宝贝”送回家,送到我们几个孩子的口中。一个夜晚,他步行往返60华里,就为了我们能吃上一口肉,就为了弥补为了三爷不得不忽略我们的“过失”。这是多么伟大的父亲啊!

在今天看来,村干部是没有权利剥夺大哥受教育权利的。但那个特殊的年代,那个特殊的原因使他们这样做了。有人问大哥:“你恨村干部吗?”他总是说:“村干部也没办法呀,如果有一分之路他们也不会这样做的。我父母这样孝敬长辈,耗尽了半辈子的心血。我这点付出又算什么呢?再说,三爷生病时我已经懂事了,我也非常赞成给三爷治病啊!”

我想这就是家风的传承吧!的确如此,耄耋之年的父母,之所以过得如此潇洒,不仅仅因为他们有孝亲敬长的过去,更因为他们有一群孝顺自己的儿孙。我想有父母做榜样,这种家风一定会一代代传承下去的。

作者简介:王瑞苹,天津市蓟州区下营镇常州村人,下营镇镇东中心小学高级教师,中共党员。喜欢文学,崇尚自然,热爱生活。座右铭「此心安处是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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