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树,流水小桥,无言的老屋,诉说着一切的轮回。日落前,挥挥手,可是流出的泪水哪有回去的机会。
外婆的老屋,隐居群山里,望小溪的尽头。那是座古朴却不失整洁的房子,尽管它仍带着历史的沧桑。小时候,我总是问外婆:“外婆,山的那头是什么?”外婆总是笑眯眯地望向远方,用她粗糙的双手抚摸我的头说:“山的那边是大海啊。”“大海?大海是什么?”外婆嘴角带着胜于春风般温柔的笑。
老屋院子里有一棵李子树,硕大的树冠给小院支撑起一片天地。盛夏,我常在那方天地乘凉,身旁总有微微徐风。夜深了,我躺在外婆腿上,遥望着深邃的星空,这时的外婆轻摇着蒲扇,讲述着她小时候的故事,伴有轻笑,我逐渐沉迷在这醉人的氛围里。李子树一天天长大了,越过了老屋的砖墙,我常与伙伴在外头够李子吃,酸酸溜溜的味道,不禁让我们紧闭双眼,挤出几滴眼泪,看着对方咯咯地笑,我们知道,那是幸福又欢乐的泪花。
可是,岁月无情,老屋老了,以往的层楼叠榭,粉墙黛瓦都被腐蚀掉了颜色,李子也少了,人也走了。是的,南江第十三夏,我搬离了外婆,去了儿时向往的远方,可是外婆骗人,山的那头还是山啊...于是我发誓再也不要理外婆了。可能是长大口中所谓的独立,自我封闭。我竟真的很少和外婆联系。记得那是远离外婆的第一个春节,母亲拿来一个电话,说是外婆,我下意识地想去逃避,拘束地接过电话,吞了吞口水:“…喂?”那头的外婆语调轻快上扬:“孩子,来年李子树结果你来吗?”我双手不安的扣着电话外壳半晌不出声,外婆干笑了两声:“孩子,照顾好自己不要惦记外婆。外婆还有事,先挂了。”嘟嘟声在空寂的房间里响起,幽深的潭水泛起阵阵涟漪。
第十六夏,我回去了。望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内心复杂郁闷。谁知下车后陌生的环境叫我震惊了,李子树呢?仅存的也只是那座无言的老屋。原来近年拆迁,外婆想叫我回来看一看小巷,推开那扇小门,熟悉的吱吱呀呀声,与外婆对视,后者喜上眉梢,双手慌乱捧起桌上的李子:“孩子,给你留的。”我望向那些李子,红润饱满,那双手,更粗糙了。我双手颤抖着接过余温尚存的李子,咬上一口,还是那样算,但怎么有淡淡苦涩啊?脸颊凉凉的,原来是我流泪了啊,这行泪,饱含忏悔与内疚。
夜如水,月似钩,平芜尽处是外婆的海,而里面汇聚的是我的泪水,那一天,我怀念老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