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次接班

      一天下午我去接焦师傅的夜班，和往常一样到食堂领取夜班饭，拿了五个包子和一瓶水，农场老板告诉我到东北林子接班翻地,东北林在三分场24队东北角，距离连队大约15里的路程。五点多钟我超近道直奔东北林地号，秋天的田野，一派繁忙的景象，大地里的康拜因在低下头收割大豆气势如虹，田间道上接粮车奔波穿梭，拉豆桔的车走的摇摇晃晃，到处都响起轰鸣的马达声。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就快到了接班的地号，抬头望去，那有车啊？到地头一看地已经全部翻完了，这可怎么办呢？车上哪个地号了？那时也没有手机可以联系。我站在瑟瑟秋风中思索片刻，决定原路返回再说。

       就在这时，耳变隐隐约约传来拖拉机的发动机声，仔细一听这声音就是我所接班的的机车，这个东方红75拖拉机气门漏气，翻地负荷大，就会产生啪啪声音。别的车不会发出这个动静。这时我明白了，这块地翻完了，挪到坟圈那块地了。坟圈的地号距离这块地大约有四五里多路，要穿过一片树林再往南走，还要路过一片坟地。这时天已经渐渐黑了，喧闹的大地渐渐安静下来，因为下霜后收割机就不能作业了，下霜后大豆秸秆发潮拖不净。作业机车都陆续回家了。

      天上的星星与月亮在流动的云中嬉戏……黑夜,降临了,是那样的悄无声息，朦胧的月光静静地泻在大地上。我没有心情欣赏这秋色的夜景。大步向前赶路，早点接班，让焦师傅早点回去休息。走着走着，我突然发现东北方向有两个亮点在晃动，云彩遮住月亮时，更为亮些，顿时，我心里咯噔一下，头皮发涨。凭着以前打夜班的经验判断是动物眼睛。是什么动物呢？家狗、狼、还是野狍子，家狗的可能性不大，这地方距离家里那么远，即使是家狗也该早就回家了。不管是什么，我双眼紧盯着亮点大步向树林走去，反正它是向西我是向东，可是没多一会，那个亮点突然改变方向，直接向南奔着我而来，并且越来越近，凭直觉，应该是一条狼，野狍子要比狼高得多。那时打夜班遇到狼是经常的事，因为有车作保护伞。并不害怕。这直接面对，我又手无寸铁，怎么办？脑子里所有的意识像是被突然抹去了似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走，我拔腿就跑，疾跑几步，我发现，那条狼也快了起来，两只腿怎能跑过四只腿狼呢，我本想到林子里折一根木棍，武松打虎还要有一根哨棒。我赤手空拳，又不会武功，怎么能斗过一条独狼呢，一条独狼的战斗能力可要比一条群狼厉害得多。即使我把五个包子扔给它，它是否能买我的帐，不袭击我。我顿时吓的手心淌汗，头皮发麻，腿脚无力，我的心像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地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感觉到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世界末日来临。这一百多斤就将要撂在这瑟瑟的秋季夜晚里。假如我要有火柴点一堆火也能抵挡一阵子，狼是怕火的。这时我望着身旁的豆秸堆，这是刚收割完的大豆地，是东德的E512收割的草堆大。我急中生智，将十几个豆秸堆并成一个大堆，并完后，用脚踹了踹。这时那条狼已经距离我越来越近了，我已经能看的很清楚了。确实是一条狼，尾巴比狗粗且长。我立即拔开一点缝隙钻了进去，然后把缝隙拉严实，蜷缩在中间，这时我紧张到极点，心脏提到嗓子，不敢大口呼吸，一只手捂住口鼻，一只手握住装水的瓶子，准备好，假如狼头伸进来，用瓶子砸它，只能是放手一搏，不是狼死就是我亡。这时我不知道外边是什么情况，通过秸秆间的缝隙也看不到外边。这时只感觉狼围绕豆秸堆走了几圈，豆秸堆被什么东西推了两下，可能是狼嘴拱了几下豆秸堆。此后再也没有任何异响。我一动不动地蜷缩着，因为狼在狩猎时是特别有耐心的，一个多小时后，我实在坚持不住了，我试探着伸出头来，悄悄地看一下四周，没有发现狼，确认无疑后，我爬了出来。活动一下身体，长长喘了一口气，好像从死亡的深渊中爬了出来。这时我在想，是直接回家，还是去接班，直接回家，怕在遇着那条狼，又不能故伎重演，还害怕农场老板训斥，耽误翻地，那时要求人休车不停，耕地全部黑色越冬。耽误翻地那就责任就大了。去接班吧，要穿越树林，路过坟地。我平静的心情被这条狼带来的恐惧感给取缔了，感觉没有勇气往前走了。越想越感到心跳加速，身体颤抖，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犹豫片刻，责任感还是战胜恐惧感，还是硬着头皮向树林走去。走进树林，我立即找棵死树折断两个木棒，左手拿一个，右手拿一个，为自己壮胆。这时起风了，树林中夜风呼啸，时而传来阴森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像一个愤怒的老者在四周吼叫,又像一个悲惨的女人在“呜呜呜”地哭泣,尖叫，不知名鸟儿也会突然地飞起鸣叫。在寂静的夜晚叫的人胆战心悬。树叶被吹得花花响起，老鼠在地面上草丛里时而窜逃。我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走着。努力让自己走出这个恐惧的世界，突然，我被什么东西拉住，我不敢回头，但却是走不动，这时我意识到这不是幻觉。而是真是存在。我不得回头看一眼，原来我的衣服被树枝挂住了。我仓忙地逃出那片林子，脸被树枝刮破了也不知道疼，由于慌不择路鞋也被树根扎漏了，好在没遇到什么东西。

      出了林子沿着壕沟向南走去，我长长喘了一口气，心里也平静不少，走在沟底有一种安全感，大约走了30分钟，就到坟地了，这个坟地面积很大，那时候没有火葬，三分场24队和25队人死去都埋在这，墓碑一个个的伫立，鳞次栉比。坟顶上的芳草萋萋，在秋风的吹拂下左右摇摆。笼罩着一团阴森的雾气，令我不寒而栗。我平静的心情再起波澜。冷风呼呼地钻进我的脖子，令我打了一个冷颤。我心里总是觉得后面有人跟着我，每一个脚步声都像是在提醒自己，有可能会有鬼出现。就好像有一个在风中飘飘荡荡的鬼!“它”的长袍拖地,一身素白，伸着长长的舌头，头发随风有节奏地摇摆着,我隐隐约约地看到它向我走来……我顿时心跳加速，身体颤抖，头皮发麻变大，脑子里出现这种恐惧感不仅仅是对于黑暗和未知的恐惧，更是对于可能会遭受鬼的攻击和伤害的恐惧。那时候，看过电影《画皮》，不停地闪现出电影《画皮》恐怖镜头，那鬼或绿皮红眼，或长发拖地，或眼睛如洞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或手如钢叉、或身体扭曲变形。当时大脑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控制不住胡思乱想。没事!我违心地说道,想努力地克制住自己狂跳的心,我感到无边的恐惧如洪水猛兽般的速度迅速蔓延,侵占了我的心,我的脑子。我想大喊尖叫,却叫不出声，想哭，却没有眼泪，想跑,可是腿却不听使唤.我多么希望有个人或一个车能够出现呀!突然我的脚往地下陷了下去，顿时吓得我魂飞魄散，动都不敢动。我以为是鬼拉住了我的脚。我想回过头来看一眼，但是又不敢回头。因为小时候我姥娘告诉我在走夜道时不要回头，有人叫你时也别答应，那样鬼会把你的魂魄摄取。好在没有听到有人叫我。我低头一看原来是踩在一个坑里。其实我知道世间并没有鬼，只不过是自己吓唬自己罢了。这时我才明白人生最难战胜的是自己这句话的道理。200多米的坟间小路如漫长黑洞。我像踩在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走过来的。握着木棒的双手已经僵硬。身上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

      当我站在拖拉机大灯前，焦师傅急忙停下车，便惊讶的大声说道“谁让你来的，谁让你来的，我不是让人告诉你不让你来吗？”原来，当天下午，两台车在东北林作业，下午三点多钟地就全部翻完了。焦师傅开车挪到坟圈翻地。在走前他告诉一个接粮车的司机，在回家的路上肯定能碰上我。让我不要来接班了。谁知道我超近道走没碰上。焦师傅把我拉倒大灯前仔细大量一番。对我说“你捡条命啊，最近东北林附近，有一条独狼出没，你没被造了就不错了”。当天晚上，焦师傅也没有让我打夜班，而是把我送回家。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人一生总有一次刻骨铭心的记忆，越想忘记，却记得越清楚。那一次接班让我永生难忘。人终有一天要离开父母,人生也终究要走一次夜路，要学会自己走夜路，毕竟,人生的夜路,许许多多还是要靠自己去走，在黑暗中,没有人看见你,你也看不见任何人,然而命运却会在每个人的路上摆上各式各样的障碍物,想让我们屈服,想让我们服输,想让我们放弃。许多人,在困难面前低头,在风暴中迷失,在黑暗中不知所措……但是,黑暗的尽头,依旧是灿烂的阳光,学会自己走夜路,走出属于自己的新天地！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必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