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记忆中的家乡——罗溪。罗溪,生我养我的地方,是一个依山傍水、古朴美丽、土地肥沃、人杰地灵而富有人文韵味感的古老山村。
如今家乡罗溪的石阶路、古堂、门廊、古井、庙宇、石拱桥、村中鱼塘等一些古迹随着岁月的沧桑和人为的破坏已经印迹越来越少了。记忆中罗溪古老的民居靠山而建,高低分明,互不挡碍西眺的视线。从村南到村北,民居绵延相连,中间一条长达一公里左右的石阶路纵贯南北,首尾相接。一路走过,青山、古屋、门廊倒影在镶嵌于村中星罗密布的片片鱼塘中,微波荡漾,古屋和青山的倒影也随之在水中晃动,嫣然像一幅水墨国画,让人魂牵梦绕,流连忘返。
分布在石阶路旁的那几口古井,不知给我留下了多少童年的印记,七八岁便帮起了母亲担水,小小的木桶,厚实的竹扁担,在我肩上晃悠,在石阶路上颠来颠去,晃晃悠悠,不断溅出的水花滋润着脚下那块块青石,滴滴井水一路溅洒,过滤着童年那清苦而又无暇的时光。一代又一代,一年续一年,代代罗溪子孙在担水木桶的上下摩擦中把古井的麻石慢慢砺开了一道道口子,这些麻石上的口子便是我们童年里一道很深很深的烙印。
儿时村中的两个祖祠,庄严挺拔,青砖黑瓦,雕梁画栋,虽不算富丽堂皇,且有些残垣断壁、陈旧不堪,但在代代罗溪后裔的眼中,那是敬祖祭宗的场所,也算是我们从小汲取精神养分、共享文化生活的好去处。记忆中的70后80年代初,祠堂晚上那喧闹的程度不亚于现在的闹市。每到秋收后直到元宵节,那里便是孩子们的乐园,白天卖票放电影,晚上锣鼓唢呐声声声悦耳,那群村里的文艺骨干在祠堂里的戏台上着古装说唱舞动,刀光剑影、铿锵有力,给我心灵的震撼。台下的大人们全神贯注的看着戏,孩子们却在祠堂里外追逐打闹,甚至在戏台上蹿下跳,时常被大人吆喝训诫,但还是无济于事。春节祠堂里接连唱戏十几天,也算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了。电影、古装戏、舞龙舞灯,应接不暇,祠堂也就成为了我们最爱聚集的地方,祠堂左边厢房是兰英婶子开的杂货铺,算是全村人的“供给站”,记得小时候常常去那里买东西,有时年份不好,作物欠收,母亲交代暂时欠着挂账,兰英婶子很热于帮人也都欣然答应,等卖了草蓆有钱了再平账。在演戏放电影的时候,上祠堂外轰隆隆的发电机声、炸炒米的爆炸声、小商贩的叫卖声,孩子们的吵闹声交织在一起,在夜空中回荡,寂静漆黑的山村顿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记忆中的下祠堂虽说历经火灾正堂焚毁成了露天祠,但是两边的厢房及整体结构依然坚固屹立。听大人们说,那里曾办过学校,有点年纪的应该都在那受过教育。我浅浅记忆中在那读幼儿园的时间不长,且是不是首届亦没了印象。老师是谁也因时间短暂记不清了。只模糊的记得七岁那年每天搬着小木凳在祠堂左厢房咿咿呀呀念过短暂的幼儿园,那时能上幼儿园也算是幸运的了。下祠堂在我记忆里也时常放电影,春梅公的小店也在此经营了好多年,偶尔也会光顾,买过油盐火柴,但是极少有钱去买零食。那时生活艰辛,大伙都一样没钱,所以也没了羡慕攀比的心理。
同龄的小伴伙都经历过砍柴、放牛、割鱼草、干农活的童年岁月。虽说历经苦涩,但新时代的孩子们完全体会不到我们儿时的乐趣。七八十年代,包产到户和改革开放刚刚开始,打工的人并不多,大多数都在家,我记得最深的就是每到暑假,孩子们都欢呼雀跃,成群结队去砍柴,在大山坝里、乌石背、松子坝里都能看到小伙伴们的身影,他们个个光着膀子,站在高高的岩石上纵身一跃,像泥鳅一样潜入潭底,接着双脚一撑又钻出水面,扑腾扑腾在河中畅游,犹如鸭子打水,溅起朵朵水花。大伙酣畅淋漓之际,也难免磕磕碰碰、吵吵闹闹、推推扯扯打水仗,甚至互不相容在水中厮打了起来,同行的伙伴见状赶紧前去劝架,赢了的一脸不悦板着小脸立在水中不吭声,吃了小亏的则哇哇大哭,现场气氛颇感严肃。虽说伙伴们经常打打闹闹,不过好也好不过三天,拗也拗不过二天,过几天大伙又有说有笑,玩在了一起。读书农忙之余,特别是下雨天,孩子们最高兴也是最期盼的,有时干活累了,我也一样经常祈祷天赶紧下雨,那样可以不用放牛砍柴,小伙伴们聚在祖堂里捉迷藏、煨红薯芋子,吃得满脸黑里呼哨,或者自己动手自制单轮木推车和木头手枪,大家玩得不亦说乎!记得第一次自制手枪,不小心把左食指砍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母亲叔父赶紧用土烟丝捂上止血,那时觉得自己蛮勇敢,竟然没流一滴眼泪。
说到罗溪的古迹,下村水口旁的庙宇是我小时候去的最少,也是最怕去的一个地方。庙宇自古就是敬奉神灵菩萨的地方,里面略显昏暗阴森。庙的右侧是一棵千年古樟,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倘若一把硕大的遮阳伞护佑着过往的村民,遗憾的是如今古樟已不复存在。古樟树的下面是一条非常清澈的小河,溪流发源于村子后面的东云峰,流经约五华里来到庙宇旁,再缓缓汇入罗溪河,一路向南奔腾注入梅江,直入浩瀚的赣江,最后随长江入东海,小溪终要汇入大海,游子也须叶落归根,人无论到哪,都要慎终追远,要敬祖孝宗,不忘自己的根。小河边上有一片狭长的古树林,估计有三亩多地,里面以樟树为主,也有些高大的松树,夹带少许灌木,林中遮天蔽日,鸟语花香,一棵近乎60度倾斜的大樟树是我们路过休憩的好伴侣,时常放下肩上的柴火和稻谷,在小河边洗洗脸,再一骨碌爬上那棵弯樟树,躺在树干上休息,惬意得很。记得小时候几乎每天都要经过这片水口树林,水口那时没建桥,只有桥石通行,一遇春季汛期,大家只好挽起裤腿淌着漫漆的河水过去。小河右边有一条宽一米多的石阶路,这是半个村子的人去塅上种地的必经之路,也算我们的收获之路吧!小河桥石右侧两棵松树下方建有一社公,传统节日总有村民前来杀鸡点火烛祈福。至少给我儿时留下了些许害怕的阴影。每每路过时总不敢往上看,因为害怕自然脚步也会加快不少。经过社公再往前走就是标志性建筑罗溪石拱桥了。这是一座始建于明清时代的两孔麻条石石拱桥,横跨度有五十余米。一九八四年毁于大洪水,后在政府和村民的努力下于八五年重修,加装了水泥护栏,中间桥墩样式也改了,昔日古桥桥墩上的老鹰脊没有了,少了很多古韵,实属遗憾。石拱桥横跨在罗溪河上,与长七十余米的石迳墙相接,是通往宁都马头赶圩的必经之路。这座桥是罗溪的生命之桥,福禄之桥,承载着罗溪人世代繁衍、人丁兴旺、钟灵毓秀、人杰地灵的历史使命。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如今的家乡,水电通讯,路桥田渠等基础设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村情民风、移风易俗、干群融合、文明之花硕果累累。如今族间人才济济、商贾辈出,齐聚力量为家乡宗祠重建慷慨解囊、倾力相助,劳心劳力。在方圆百里有口皆碑,赞誉有加。宗祠重建凝聚了人心,强化了亲情,激励后人再接再厉、发愤图强。
家乡面貌虽日新月异,但每次回去,在村中徘徊,思绪万千,看着眼中村庄的没落和儿时记忆的蜕变,摸着残存下来的青砖麻石,不免感到惋惜和心痛。现实已经这样,很多古迹无法复原,但是我们应该痛定思痛,汲取经验教训,集族人之大智慧,集族人之全力,保护好家乡的一砖一瓦,一柱一石,留住古迹,也就留住了我们的根,我们的文化,我们的乡愁。临时起意撰写此拙文,目的就是以此唤起族人对家乡古迹保护的关注和支持。寄希望年轻一辈在规划建设家乡时在保护古迹、修复古迹方面群策群力、建言献策、竭尽所能。祝愿我们共同的家乡山青水蓝、人文荟萃、日月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