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店**
原本我是一个很少进理发店的人。一年只去剪两次头。后来肩颈不好,不便埋着头洗,若晚上冲澡时洗,又总是弄的太晚,拍吹不干透,就常去理发店洗头。
为方便,选了家门口的店。担心店里的洗护用品不好,就自己带。这家店不大,但装修清爽,干净整洁。是小两口一起经营,店名叫“艾上美”。因为长期洗,女孩就让充了会员,说更合算。每次女孩都热情招呼,男孩子却很内向,几乎不言语。没客人的时候常蹲在店门外吸烟。他长得很帅,眉清目秀,但看得出来,店里女孩管火,他主打一个配合。
时间稍长,彼此就更加熟悉。女孩热情不减,比如会在没有其他顾客的时候,主动提出给我辩头发。我倒不太想辩,但又不好辜负她的热心,就辩了两次。时间就在我不停进店和出店之间悄然溜走。突然有一天我再进店,发现俊男美女都消失了踪影,换成了一张陌生的面孔。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一问,才知道,两人回老家了。据说女孩怀孕,家里两边老人都不让他们在外开店,让女孩回去安心养胎,男孩找了一份在厂里开车的工作。
新店家之前在成都开过发廊,他一个人也不雇小工,偶尔他妻子下班过来帮忙给顾客洗一下头。每次去,若无人我就洗,人多我就走掉,换个时间再来,不想浪费时间,长时间等待。他接手后做了一点改进,请朋友把两面空墙画上画。宽的那面墙上画了四五个发型摩登的俊男美女,窄的那面墙上则是画上他自己的画像,一手拿着剪子,一手拿着梳子,栩栩如生的样子。
偶尔有事耽误,就自己冲澡时一起洗。再去,他总会说,你有一阵没来了。我就得给他解释原因,心里暗想,如此关注,是不是顾客并不太多的原因。有时他自己也说,不知道顾客来店的规律,有时一直没人,有时来又一起来,他一个人又忙不过来,实在不好掌控。
等我过几天再去,惊讶的发现又换了人。店里是一个打扮很新潮的小伙子,旁边还有一个洗头小工。我放在店里的东西都还在,墙上前老板的画像也还在,唯一的变化是涨价五元,他说因为雇了小工。去几次后,他们已经记住了我的手机尾号,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他们又能坚持多久呢?
**无力感**
许知远在游记《意外的旅程》里写到他来成都去武侯祠时,是当天最后一位游人。在空空的院落里,他追忆诸葛亮。他写到:我试着在西方传统中找到他的对应人物。他是那么机智,那么有操守,那么执着,却最终还是失败,充满了悲剧式的无力感。
奥德修斯有他的机智吧,却比他更幸运,或者说更明智。中国人推崇诸葛亮,多少因为他的“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悲剧性。从刘备到阿斗,他不怀疑既有秩序,甘心成为摇摇欲坠的秩序的维持者。
在大众的心目中,诸葛先生是一位智者。也注定干大事的人。但就是这么一位如此不平凡之人,依然充满了悲剧式的无力感。而我们芸芸众生,更是对无力感体会颇深。无力感,是贯穿我们人生,如影随形的一种感觉。换句话说,你所走过的每一步,都有可能伴随着无力感的咏叹。
在生活的舞台上,我们即便是倾尽全力,挥洒汗水,投入热情,有时依然无法掌控命运的节奏。比如,面对病痛、面对意外、面对生死,以及面对时间。
无力感如同暗夜中的微风,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如果你试图用挣扎和抗争去摆脱它的阴影,那注定失手。不如另辟蹊径,选择接纳它,反而真正释然。生活的真谛也许并非掌控,而在接受。接受自己的无力,接受生活的无常,最后接受命运的捉弄。
在无力感的面前,我们一方面进一步坐实了自己的渺小,另一方面让我们认清现实以及自己的定位,更加珍惜尚且拥有的美好。这些美好,在无力感的衬托下,变得尤其美好!
春分
春分前后,无论倒春寒有多长,桃花也终于开了两三成。其实,桃花最美的时候,正是含苞待放,抑或是刚刚打开之时。粉嫩的桃花瓣,在春风拂动中楚楚动人。此时,嫩绿的叶子还没有长出来,桃花显得特别纯净,远远望过去,感觉与春梅相差无几。但古老的桃枝自带仙气,整体效果竟然更甚一筹。
桃花年年开,尘世间的人,好多都已不在。每一朵桃花,都像是往年曾见过的那一朵;但每一朵,早已不是你曾经见过的那一朵。
永远并不存在。永远只是一句人们口中的词。我们能想象的永远,只是无尽的时间。相比永远,今天,这一瞬间更与我们息息相关。比如此刻春分,春天被分成两半,宛如形而上与形而下背向而行,越离越远。而我们眼见的花开花落,是流经的时间,也是我们生命的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