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去超市准备买点菜 ,整齐的菜架上凌乱地只剩下别人挑剩下的菜 ,可正因为这样, 我一眼看到了菜架上的马蹄 。
马蹄学名荸荠,我第一次见到它时,大约是在三十多年前,那时外公在县城锯木厂上班,我偶尔得到父母的同意,同外婆来县城看外公。那时城里的一切都那么新奇,城里的苹果、梨等水果很常见,我也见过,却不曾留下半点印象。可金街的牛屎饼(排饼)和河边的马蹄却让我铭记于心。
那时,马蹄不叫马蹄,也不叫荸荠,而是叫荠米得。在县城小住一两天后,外婆总要在姨外婆的带领下前往河边的船上称点马蹄带回家分给家里的孩子们,这时我也总是乐颠颠地跟着一起去。到了河边,一条条小船横七竖八地靠在码头,船夫们站在船头吆喝,卖荠米得、卖鱼哦……见有人来,赶紧凑上前来问。就这样,我们被领到一条装满马蹄的船上,只见马蹄和着泥躺在船舱里,青灰色的淤泥下依然可见那裹着红褐色外衣的马蹄,特别是马蹄头部那突起的部分红褐色尤为明显。一番讨价还价后,商家拿出个网兜,装兜过秤,外婆付钱的同时,我抓起一个就啃,好在姨外婆眼尖,劈手夺下。付了钱,外婆就从网兜里抓了一把就着河水洗涮一番,然后外婆就捏着马蹄头部,再用指甲把那红褐色的外皮从根部一点一点剥掉,随着她指甲的蠕动,我听到了指甲触碰马蹄的脆响,那声音似乎在诉说马蹄果肉鲜嫩脆甜,不一会儿,一个被剥得坑坑洼洼夹带些泥浆的白色果肉在眼前一晃,到了我的唇边,一口下去,马蹄脆甜鲜香顿时弥漫口腔,再抬头我看到了外婆正满脸笑意地看着我,手却在抠第二个马蹄。看我嘴角溢出的汁液,伸手用衣袖帮我擦一擦,“慢点吃,还有。”就这样,马蹄在我的唇齿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脆甜。
马蹄再次让我铭记于心,还是在外婆家,那年除夕,我应该有十来岁,那时舅舅顶替外公在县城上班,回家过年,带回几斤马蹄,说是年夜饭上当水果吃。因妈妈嫁在同村,外婆在时,每年都是先在外婆家吃年夜饭,再回自己家吃饭。除夕那天,舅舅就安排我负责剥马蹄皮,我亦欣然接受。开始时,舅舅叫我用菜刀削,可我根本驾驭不了菜刀的力度,几个下来,本就个头小小的马蹄被我削得所剩无几,在那水果匮乏的年代,着实心疼。于是我想到第一次吃的那个马蹄,不就是外婆用指甲剥的吗?我也试着用指甲抠,一个下来,指甲缝里胀得满满,清理好指甲缝再抠,指甲缝里传来丝丝疼痛感,第三个、第四个时,钻心疼已让我再也不敢对马蹄下手了。那时我才想起来,为什么外婆为我抠马蹄皮时,笑容是那么醉人。
2013年,外婆走了。外婆走后的这几年,只要一见到马蹄,我都会买一些,只是再也吃不出那脆甜的味道。昨晚我又买了一些,用水果刀削了几个给孩子们吃,他们都说脆甜,可我依然没有尝到记忆中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