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盟府,龙盘虎踞于万夫山中,千门万户,极土木之盛。
作为王朝武林的执牛耳者,无论庙堂还是江湖都毁誉参半的余玄可谓是达到了一介武夫所能达到的极致。除都城之外的一百零八州,余玄就是当之无愧的主宰,只手遮天,翻云覆雨。
难怪庙堂诸公隔三差五便上书进谏“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意图“清君侧”,但无一例外都石沉大海。饶是庙堂诸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毕竟坐位子的那位不论手腕或是魄力比之开国帝王也不遑多让。可如今,余玄一介粗鄙武夫权势竟如此之盛,那位却恍若不知更是一改先帝旧制行那锦上添花之举,借余玄收嫡传之际封余玄为一字并肩王。自此,余玄与那位,所差的不过就是那个皇位了。
今天的武林盟府格外热闹,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盟主竟破天荒露了面更是亲自开了中门,摆开辉煌仪仗,迎接一个绰号“龙三”的混子,府中仆从们只听说是稳坐武林第二把交椅无敌神拳帮帮主的关门弟子,游历江湖时机缘巧合下结识了游戏人间的盟主,二人自此成了忘年交。
且不说庙堂诸公知道后的反应,就说武林盟府中豢养的那些门客知晓其中内幕后,无不捶胸顿足,更是有人咬牙切齿道“那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恨不能取而代之。
武林盟府中的门客既是羡慕又是妒忌,但又无可奈何。且不说那叫龙三的混子是稳坐武林第二把交椅无敌神拳帮帮主的关门弟子,如今在这武德充沛到令人发指的江湖只凭龙三单枪匹马一人不借助宗门的名头还打出一片天地的“壮举”就足以让那些有小心思的彻底没了小心思。哪个不是过江龙,哪个不是林中虎。
府内府外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好不热闹,然而此次的两个主角却都没了踪影。
“快快快,把那颗从南海运过来的珠子放到这个柱子上。”
“慢些、慢些,这东西磕着碰着了,谁也担待不起呀。”
“这边,这边,快过来搭把手。”
“······”
龙三站在阁楼上看着那些忙忙碌碌的身影,不禁有些好笑,不待他开口说些什么。身后那位粗布麻衣的男子便率先开了口“是不是感觉很好笑。”龙三似乎早就料到男子会这样说,男子话音刚落便很自然地点了点头。
“嗯,是的。很好笑。”龙三转过身,一板一眼地说道。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趣呀。”余玄顺势把自己整个人都扔到了身后的椅子上。
“你不应该给我说些什么吗?我亲爱的武林盟主大人。”
“哎呀呀,别这么生分嘛。”
此时的余玄哪还有一丝“扛把子”的觉悟,见自己这个“忘年交”认了真,也顾不得摆烂躺平了,直接就是一个鲤鱼打挺跑到龙三身旁,嬉皮笑脸的给龙三捏肩捶背。
“阿余,我的时间不多了。”
听到这话,余玄手上的力道不由轻了许多慢了许多。即使先前他们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但与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家族传承动不动就成百上千年的宗门世家比,终究还是差了些底蕴。如果再有十年,凭余玄与龙三两人的能力完全可以还天下黎民一个盛世。一个没有门阀豪强骑在黎民头上的盛世;一个没有以武乱禁随意草菅人命的盛世。可惜,最为关键的龙三,时日无多了。余玄转过身看着窗外,久久不言。
岁月是蛮横无理的,在岁月的淫威下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如今的龙三变得愈加沉敛,窗外人声鼎沸,余玄不由想起第一次与龙三见面时的场景,那时他俩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谁。
莫说儿女情长英雄窟,须道意气风发少年郎。
这日学堂放学比平日早了不少,余玄躺在斜坡上衔着草叶翘着二郎腿好不自在。许是余玄这副造型太过放浪,一个穿锦袍的少年站到了余玄的身前。“你是谁家的子弟,怎能在学堂前如此作为。”余玄斜撇了眼站在眼前的锦袍小子,“啧”了一声换了条腿继续翘着。余玄这看似随意实则挑衅无理的动作,可把锦袍小子给气坏了。他竟然“啧”我?他竟敢“啧”我?他不晓得我的身份?锦袍小子站在斜坡上攥紧了拳头,内心咆哮三问。
“快看!三殿下不晓得又和哪个调皮蛋较上劲儿了。”
“哎呦,快走,快走,别看热闹不嫌事大。”
有眼尖的同窗说着就拉着身旁的好友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仿佛那边就是雷池,不敢靠近半步。
“哎呀,我这该死的好奇心,没事儿瞎凑什么热闹啊。”
按奈不住好奇心走近观望的同窗,待看清甲乙双方后,心中那叫一个悔恨不得自毁双目,这种热闹是他这种路人丙丁是可以凑的?
学堂内出了名的混世魔王与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三殿下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谁。一个滚刀肉,一个天潢贵胄。呦嚯嚯,这下可就要热闹看了。
“你这好没规矩的家伙,是哪家的小子,竟然不认得我。”
“啧。”
听着幼稚至极的话,余玄干脆翻了个身直接把屁股对着这个在他看来有些神经质,莫名其妙跑来说教他的锦袍小子。
本名牧羿的三殿下,这下子就突然对余玄有了兴趣。学堂内大多数人碍于牧羿的身份要么对其恭敬有加要么敬而远之,毕竟皇家的威严不可冒犯,很少有像余玄这般对他爱答不理甚至冷脸相待的。求学多年,牧羿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一个混不吝的同窗。看着如此做派的余玄,牧羿感觉很好玩,心想,也许,这个混不吝的同窗就是他要找的“好友”。想到这儿牧羿就有些来劲儿了,深吸几口气,转身来到余玄的正面,伸出手说
“刚刚是我的错,我叫牧羿,希望能和你成为朋友。”
“牧羿?姓牧?你是王族的人?”
“嗯。”
“不好意思,没兴趣。我这人独来独往惯了,没有交朋友的想法。”
一听是王族的人,余玄瞬间没了兴致。牧羿的手尴尬悬在半空,余玄却拍了拍屁股准备起身走人,嘴里还嘟囔着“我就说哪会有吃饱撑的闲着没事干的人管这管那,原来是王族的人。王族的人,真是闲得令人羡慕。”“······”听到余玄嘴里的嘟囔,牧羿无奈笑了笑,也不怪余玄如此做派实在是近些年王族某些人或某一派系的做法太过下作,之所以都隐忍不发还是碍于现阶段的王族力量太过强大。
这就是余玄与龙三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谈不上多么和谐也说不上有多么剑拔弩张,如果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少年意气。
“难道就此打住?”余玄转过身直视着龙三。
“不,当然不能。你我为此都已经牺牲太多,如今功成在即岂能轻易放弃。”
“可是,可是你现如今的身体······”
“阿玄,相信我,我会安排好一切的。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
余玄看着龙三那深邃的眼睛,突然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个至交好友了。不过,既然作为脑力担当的龙三都已经如此保证,那么负责物理输出的余玄也就不再有什么好担心的了。虽然心中还有一些疑问,但是余玄还是选择埋在心底。有些话,其实尽在不言中。
龙三拍了拍余玄的肩膀,走到窗前。余玄也紧跟着来到了窗前,两人负手而立,齐齐望着那入云的石峰,一阵唏嘘。
“我要让这世家宗门十室九空,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没有性命之忧。”
“我要让这世家宗门像打断骨头的狗一样,在我脚边摇尾乞怜。不再有以武乱禁,视黎民为草芥的事儿发生。”
时光飞逝,谁又能想到当年那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为了一个在当时堪称天方夜谭的梦想,能有如此大的信念。如今,一个是王座上的主人,一个是没有王座的主人。两人合力之下,天下何事做不成?天下何处去不得?
“咚!咚!咚!”
“恭迎盟主。”
“恭迎盟主。”
“恭迎盟主。”
“······”
三声鼓响,震彻云霄。武林盟府中,所有宾客门徒齐聚演武场齐声恭迎武林盟主,好不热闹,好不令人心潮澎湃。远处阁楼中,一旁的龙三用肩膀靠了一下余玄揶揄道“阿玄,派头很足哟。”余玄无奈瞥了眼龙三,腾身一跃出了阁楼朝演武场而去。
龙三看着余玄远去的身影,沉吟片刻,朝某处随意招了招手,一个黑衣人突兀出现在他身后。龙三似乎习以为常吩咐道“人多眼杂,护好周全。”“诺。”。黑衣人领命而去,龙三一人站在阁楼中看着那演武场中众星捧月般的余玄喃喃道“以后就拜托你了,阿玄。”
乾历三年,帝崩。此时距武林盟府大会不到一旬,传闻帝乃遇刺不治而崩,疑为宗门世家所为。一时间,宗门世家风声鹤唳封门锁山比比皆是。为求自保,宗门世家主要人物纷纷前往武林盟府求见盟主余玄,希冀庇护一二。新历一年也就是乾历四年,余玄突然发出盟主令,号令盟众围剿世家,一时间人人自危。新历三年,世家门阀不存武林盟府亦名存实亡,盟主余玄不知去向。自此,宗门世家淡出历史舞台远离权力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