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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园(原创)

创建于2023-07-21 阅读9214

  我们家的果园现在已经不在了,苹果树全被挖掉了。它曾经是我们村甚至方圆几里独一无二的。

      果园大概三亩地左右,一共栽了三列树,有一百多棵苹果树。有酸甜果面光洁的红富士、耐储存香味四溢的秦冠、酸溜溜的黄元帅、甜的如蜜成熟早的嘎啦。现在想起来满嘴都是果香味。

        苹果树在80年代的西北地区还是个新鲜事物,就因我的父亲拥有那时我们方圆几十里唯一一辆“东方红”牌的拖拉机,他经常去拉沙子,拉货物。东奔西跑的他见识广、头脑灵活、对新鲜事物接受快敢于创新。看见苹果树苗,一听说这种果树可以结出好吃的果子,他就心动了,他就相信自己能种出果子来,就不顾三七二十一把树苗买回来照猫画虎的种下来。他嘴里念念有词:树与树要有间隔,纵横1.5*1.5,树干下的大疙瘩树环要留出来,否则树长得再大再高也不会结果子。

    

  任何新鲜事物从理想走入现实,都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历经千辛万苦后的涅滐重生。我们家的果园也是如此。

    听说果树栽到地里,要精心伺候好吃好喝三年后它就可以结果了。在这三年里,要给它揉枝牵枝,就是把长得竖直的枝条轻轻的揉一揉,借用它的柔韧性再把它用绳子从枝头绑起来绑到地下,让它拉直拉平,就像千手观音的造型,尽量让树枝向四方伸平伸展。为了让它长得枝干粗壮,除了上肥料还要吃点特别的“营养品”,不知道父亲从哪里听说,深埋的玉米杆效果特别好,他也就照做。要在树的空隙中挖掘一米左右深的土槽,然后把玉米杆填进去再埋上土。父亲和妈两个人挖了好久,又请来了村里的一个叫“朗朗”叔的人帮忙,挖好了坑,父亲又去拉来玉米杆,因为是新挖过的地,拖拉机费劲的向前行驶,烟囱里不停的冒着黑烟。不知道咋回事,在旁边玩的三岁的妹妹差点压到车轮子下了,妈喊停车,父亲没听见,在这危机时刻,“朗朗”叔用他的肩膀死命的抵着车,妈赶紧跑到前边去喊父亲停车,才避免了一场悲剧的发生。哎、80年代的人们真是苦难深重啊!干任何事情都特别的不容易。很多年我们都会说起这件令人后怕的事情。而“朗朗”叔前两年也因为癌症不在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果树终于长成了,开花结果了。而果树的艰辛培育才刚刚开始,每年春分一过,就要给树喷石硫合剂,父亲和妈就在院子里架起一口大锅,熬制石硫合计,满院子的石灰硫酸味,然后再兑上水给果树喷一遍,喷完药后的果树像穿上了一件鹅黄绿的新衣服,漂亮极了。在蒙蒙的春雨洗刷下,鹅黄绿的外衣腿去了,苹果花儿露出了它调皮的小脸庞,满树的花骨朵密麻麻,它们既给了父亲和妈生活的希望,又让他们头疼。果树太小负担不起这么多的花果,只能忍痛割爱给果树疏花了,一拃留一朵花。花还没疏完,小果子已经露出了头,又开始定果子,就是把留下来的一朵花中最大最圆的小毛果保留其它全部掐掉。所以到最后疏花和定果一步完成。每天从早忙到晚,手指都掐的麻木没感觉了,黑乎乎的洗也洗不掉,胳膊疼得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父亲经常跑车不在家,掐花定果是妈的活,她扛着木梯子爬高爬低的忙碌,中午都顾不上给上学的我们做饭,放学了我们站在平房顶上喊“妈,我们放学回来了”,妈妈才急急忙忙的赶回来和我们一起做饭,我烧火妹妹炒菜,妈妈擀面,弟弟提着一桶猪食去喂猪。吃完饭我们去上学,妈妈又去果园干活,每次上学的路上我们三个总是一路跑着,否则要迟到了。上学路上最后的人总是我们姐弟妹三个。那时候我们一放学就帮着掐花定果子,当别人羡慕我们家有果园,羡慕我们秋天有苹果吃时,我一点也不喜欢果园,感觉不到一点幸福,只觉得果园就是永远干不完的活。

     放暑假了,我们就彻底被交付到果园里了。三列一百多米长的果树,我们三个人一人一列,里面长满了草,我们的任务就是拔草,要保持地里没有一棵草。哪怕很小很小都不能有。我是老大是东边第一列外加一列留走路的空行,妹妹老三中间一列,弟弟老二西边一列也加一行和我一样的空行。现在想来,那时真的很奇怪,夏天干旱,种的菜庄稼浇了一次又一次水,也还是长得半死不活,可果园的草天天都绿油油一大片,拔也拔不完,钻在树底下又闷又热,蚊子特别多,咬的身上奇痒难耐,拔一回草简直能被蚊子吃掉。所以每天早晨我们就早早起床,太阳还没出来,蚊子还在睡懒觉,我们就开始拔草,拔到热了就回家,下午等天凉点再去拔,每天都在数拔了多少个棵树,还剩下多少棵没拔完,数着一天天变少了的树,觉得离目标越来越近,心里别提有多开心。可等一夜暴雨过后,拔过草的树下又长出了新的草,失望,愤怒……对果园的恨真是绵绵长长无期啊!为什么要栽这些果树啊,别人家没有不也照样过吗?

    还有秋去冬来时,父亲会请人来修剪果树,等几天大刀阔斧后,果园里的树变得光秃秃的,只剩下虬枝老杆,留下一地乱七八糟的树枝。我们三个仍然各自承包自己的领地,把树枝捡拾整齐,再用架子车拉回家,等到周末又开始用剪刀把细小的枝条剪成一节一节,粗的枝条用斧头劈开劈断,将这些柴堆成小柴垛等风干后当柴烧,每次妈烧火做饭时都高兴的说这柴火耐实,填一根柴火能烧好久,她可以边做饭边干其它活。

     真的那时候果园让我们望而却步,果园就是干不完的活。

     

  而今想起果园,心底深处有几分不舍,心里满满是对他的怀念。脑海深处有很多温馨快乐的画面浮现。

      果园丰收的黄金时刻到了,金秋十月,挂满枝头的果子已经等不及了,使出浑身解数向大家展示它的妩媚和迷人。一阵阵果香随着秋风不断的袭来,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香甜味,忍不住伸手想摘下一个来咬一口,满口的果汁溢出嘴唇,倾刻间甜滋滋的汁水沁入心脾,忍不住又去咬一口。

      那时候每到中秋节,很多人就来我们果园买苹果,甚至有人在夏天里就提前预定好了。

      到了周末苹果要采摘了,前一天放假前就在学校邀好了几个好朋友来帮忙,没有果园的他们能被邀请十分荣幸,大家一早就提着竹笼子来了,两人一组,一个在树上摘,一个在下边小心翼翼的接果子,然后轻轻放到竹笼子里。看着又红又大的果子,大家真的爱不释手。大家一边摘苹果一边谈天说地好不快活。等摘了好多,大家又两人合作抬苹果,忙活了一天大家边吃边干,到了傍晚回家肚子都吃得鼓鼓的,牙齿酸软的都咬不下馒头了。回家的时候妈总要给大家竹笼子里装上很多苹果,第二天那些孩子的爸妈见了,都要感谢上好几句,妈总会夸他家的孩子干活机灵,大家心里都像成熟的苹果一样香甜。

    因为果园,妈也会把苹果拿到集市去卖,妈热情会说话会做生意,经常很早就收摊了。在卖苹果的时候妈还认识了很多做生意的,久而久之都成了好朋友,即使后来不卖苹果了,走在大街上大家还热情的问长问短,亲如故人。有时在集市里有个棘手的事,随便一招呼大家就帮忙解决了。那时候的人真的很纯朴,待人特别真诚,现在想想真的很怀念啊!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我家果园旁边也相继有人种了果树,有人也开始得红眼病,想不劳动走捷径,深更半夜来偷苹果,为了防贼我们几家在地头盖起了一间小屋子,盘上土炕,晚上父亲要看果园,半夜总要起来去园子里巡逻。记得那时候父亲跑车天黑还没回来,我们三个就坐在地里等他回来换我们回家,隔壁十爷家有个外甥,我们喊他表叔叔总会和我们玩,讲故事、捉萤火虫……还记得天稍微冷了,要烧炕,总是会引来好多的飞虫,只记得我们叫飞虫“黑牙婆”,浑身黑不溜秋,一对黑翅膀,外壳硬硬的,到处飞来飞去,它最喜欢热的地方,所以土炕的竹席下边总是密密麻麻的,甚至落到我们的脖子、耳朵里,吓得我们乱喊乱叫。后来不知从哪听说,如果它飞进耳朵里,可以往耳朵里滴点菜油,它就会跑出来不会咬人的耳朵,这个方法不知道是真是假,因为每次“黑牙婆”一乱飞,我们就会赶紧捂住耳朵。

     后来妈还在果园里养了一些鸡,鸡在果园里自由自在的戏嬉,吃虫子吃草。甚至下起了鸡蛋,我们经常会在草丛里捡到鸡蛋,拿回家妈炒给我们吃,鸡蛋真的好吃,满满的蛋香味,现在想来鼻间都是鸡蛋味,而现在吃的富硒土鸡蛋也没有那种香味。鸡蛋不是天天有的吃,妈还要把节省下来的鸡蛋去外婆家时带着,这样就可以不买东西了。为了过日子妈真的是勤俭节约啊。

     当苹果长到拳头那么大,我们会学着隔壁淑蔻姑姑那样,剪一些“囍”“福”“好”字贴在苹果上,等苹果长大了,变红了的苹果上会长出一个个“福”“囍”“好”,大家都特别喜欢这样的苹果,因为大家都想每天福气满满,日子一天比一天好。现在想想我们那时候多聪明,都懂得21世纪的营销策略啊!哈哈哈哈哈时光带走了我们多少童年美好的记忆啊!

     记得苹果的长相也很特别,有的果子两个挨在一块,像两个并排坐的小娃娃。我们摘下来舍不得吃,带个姨家的刚哥,我们在一起玩,甚至还抓了知了烤着吃,现在还记得全是瘦肉,撒点盐特别香。

    “头伏萝卜,二伏芥,末伏栽白菜”, 到了初秋,我们还会在果园的空地上栽蒜,种上萝卜、白菜、香菜和大葱。等到冬季有吃不完的菜。

      后来果树老了,爱生病,比如腐烂病、黄叶病、红蜘蛛、“金牛牛”,果子的品质越来越不好,到了90年代新的果树品种层出不穷,村子及周边种果树的人越来越多,父亲就把果树全砍了,我们的果园没有了。

      很遗憾,我没有果园的照片,果园只能永远的留在我的记忆力,无论过去多少年我也无法忘记它,无法忘记它带给我们的劳动记忆,更无法忘记它带我们的快乐!

     人很怪,很多远去的东西,却在记忆的长河里随着时间的久远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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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由 美篇工作版 编辑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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