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硝烟的50后

无为行者
创建于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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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来军队都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况且碰上1985年的大裁军,参加过对越作战的50后老兵,大都面临退伍的去路,留在部队的多为一些军事骨干,以及个别特殊岗位的人员。我与同年入伍的江苏籍战友周永生,有幸成为留队老兵中的一员。

      小我两岁的周永生,在整编后的成都军区守备第二师司令部任作训参谋,是上下级司令部门公认的业务尖子,也算得上中越边境一本活的兵要地志。然而,引起我这个新闻干事兴趣的 ,不是他烂熟于心的边境地图,而是他在79年作战期间的一幅照片。我问是谁拍的?他两手一摊说,谁知道?报刊上剪下来的,当时只顾追击敌人,压根儿没注意有人在拍照。多年以后,他才通过其它渠道了解到,这是当年的日本战地记者在越南甘塘拍摄的新闻图片。

   

追击途中的周永生(前右)

       要说真正了解周永生,那是1986年在一次遂行战备任务的过程中。当初的一个情景,至今记忆犹新。在边防团的营地边,每当空闲的夜晚,月光照着他,也照着我,还有那块可以席地而坐的岩石。在那里上可仰望着星空、下可谈天说地;包括坦白从军动机,以及对家乡另一半的思念……

      永生家乡在江苏南通,是江南有名的鱼米之乡。当初,他最大愿望就是在去父亲工作的砖厂,当一名拖拉机手。不料当会计的父亲一句“没出息”,不容商量地掐灭他的念头。后来,他又瞒着父亲报名当兵,这次父亲没有反对。参军后,永生在济南军区高炮69师服役。

       七九年对越还击战打响,他作为优秀士兵骨干被充实11军32师的作战部队。在对越作战中,身为兵头将尾的周永生,带领全班英勇作战荣立了集体三等功。战争结束后,他被部队保送到昆明陆军学校参训队学习;两年后,以优异的成绩从军校毕业,被任命为32师作训科参谋,不久参加了老山防御作战。

右二为班长周永生

    其实,我最欣赏周永生的地方 ,不是他娴熟的参谋业务,而是他淡然的人生态度。作为全军业务挂了号的优秀参谋,除图上作业工整规范,军事论文也不可小觑,曾有一篇战略层面的论文,获得过全军一等奖。然而,从师到军区乃至大区,他的“仕途”一直是参谋万岁。一些与他共过事的战友,先后有4人晋升为将军,有一人还升至上将。

     退役以后我问过他,如何看待我们在军旅得失?永生坦然地说,比起那些牺牲的战友,以及一起战斗过的50后老兵,自己已经很满足了,起码退休了,还能在太湖边上看看日落与船帆。

      是的,人生最美是淡然,这大概就是海德格尔笔下的诗意栖居吧。从一个想开拖拉机的农家子弟,到副团级退役军官,人生也算是逆袭了。

     像这样淡然的50后老兵,还有一位叫胡东年的工兵英雄;所不同不是逆袭,而是“世袭”。早在抗日战争中,他父亲就是山东海阳县一个民兵大队的副队长,电影《地雷战》角色中的雷主任身上,就有他父亲的影子。后来,他参加抗美援朝,成为与美军作战的我军一代工兵。

    子承父业的胡东年,身上不但流淌着山东人刚直的血脉,还有在贵州长大的磨砺,吃苦精神自然天成;加之他从军多年经历,可以说是一位有血性、有担当的老兵。在老山防御作战中期间,胡东年身为32师工兵科长,多次身先士卒、攻难克坚。如果仅看他在老山战场上的“行头” ,不熟悉胡东年的人,很难分清他是科长?还是班长?

图为在战地指挥排雷的胡东年

     工兵是军队最危险的兵种之一,在战场也是时刻与死神较量的勇士。84年10月13日,胡东年奉命指挥工兵分队在八里河东山战场,从80号至100号阵地之间,开辟一条生命通道。不料在排除越军设置的诡雷时被炸成重伤,由于抢救及时才保住了生命。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伤愈出院后毅然回到边防,担任守备二师司令部工化科长。

八里河东山防御阵地

     中越边境局势开始趋于缓和时, 我与胡东年有过一次拍片合作。当时,一种被工兵称作开辟通路杀手锏的火箭爆破器,开始列装我们守备部队,为了指导全师工兵分队训练,老胡临要转业了,坚持要拍一部军教片留给部队。他说,用它开辟通路,冲击波能引爆混合雷场,也可以削断铁丝网,工兵能最大限度地减少伤亡;并强调这部军教片面向的是作业官兵,务必要拍得通俗易懂。

     像这样视战友为兄弟的情怀,是胡东年在军旅的常态。比如,无论你是再大的官或再小的兵,他说话的口吻及语调皆是官兵一致、不卑不亢。除此之外,原干部科领导陈国新爆料,老胡曾是师副参谋长的人选,征求意见时他说啥也不干,还说他要忠孝双全,已经为国尽忠,现在该回家尽孝了。

    胡东年转业到苏州金阊区,在城建环保局任副局长不久,91年遇上了百年一遇的特大洪灾,作为军转干部自然被委以重任,而且还有一个团解放军救灾官兵听他“号令”。在这次抗洪救灾中,胡东年以退役不褪色的军人作风,出色完成抗洪的攻坚任务,被评为苏州市十佳公务员。他从局长岗位退下了不久,我们相约在阳澄湖见面。看着四围的青山绿水,我知道有东年的辛勤汗水,更有他建设家乡的一缕情怀。

    说到这山那水,还有一位从红河前线辗转到瑞丽江畔的50后老兵,我拍《贵州男儿在边关》时,在德宏见到了时任军分区司令员龚平。

     我还在部队时听过他的传说——背着处分上战场的英雄连长。处分原因是他在劝阻醉酒士兵时动了粗,被降为七连代理连长。不巧的是处分刚下连里,全连接防小尖山的命令紧跟就到。连长带着情绪上阵地,担心是全连官兵,还有师首长;为此,师参谋长杨子谦匆匆赶到阵地,代表师党委找代理连长谈话;龚平最后平静地说,个人对组织也没什么要求,只是如果我光荣了,请组织给予公正的结论,还有按政策优抚我的父母。

七连代理连长龚平在阵地上

     七连在小尖山阵地的争夺战中,坚守了91个昼夜,多次打退敌人的进攻和偷袭,全连荣立集体一等功。特别是阵地的拔旗之战,彰显出龚平指挥才能与军事素养。原来越军一支特工队,趁夜黑潜入我方阵地前沿,将一面越南国旗插在我方阵地上,天亮后,被我炮兵观察哨发现,迅速报告了前指。

      

 

坚守在阵地上七连官兵

     龚平接到敌情通报后,不顾危险抵近观察,并及时判断是敌人小股特工袭扰,立即部署火力断敌后路,命令一个加强班从侧翼进攻,尔后全连突然发起攻击,打得敌人退无可退,只得钻入洞内负隅顽抗,最终七连将这支15人特工队全部歼灭,拔掉了插在阵地上的越南国旗。

      虽说我与龚平也是同年入伍的兵,相知却是在我即将转业的那一年。有一天,时任师作训科长的龚平找我商量,想拍一个边防勤务的军教片,问我有没有时间。我说拍摄没有问题,只是我不懂军事,你得指挥战术调度,我只负责镜头调度。

        通过这次拍片合作,彼此有些相见恨晚。就说当天试拍,他发现参演分队的“连长”和“排长”,由于从军校毕业到基层的历练时间不够,离实战要求还有差距,果断决定“临阵换将”。出乎意料来接“连长”角色的,是被撤职反省的四连连长,扮演“排长”是正闹转业十连连长。看他们来摄制组报到的稀拉样子,一度让我担心片子的质量。结果他俩在拍摄中像换了个人似的,边防勤务样样在行,战术动作娴熟到位,为军教片在全军评为二等奖立下汗马功劳 ,同时从心眼里佩服同龄老兵的用人目光。

找画家为牺牲烈士画像

      时隔多年,这位从云南省军区副参谋长职位上退休的50后老兵,还为寻找一位烈士的生前照片四处奔走,寻找无果后,只得请画家根据他的描述,画出了牺牲的苗族战士形象,制作后镶嵌在麻栗坡陵园的烈士墓碑上。   

根据龚平描述画出的烈士画像

    如今,我们这些走过硝烟的50后老兵,肩上刻着忠孝双全的烙印,战时有义务保卫边疆,退役有责任建设家乡。然而,那些年,军旅的岁月,那一段,战火中的青春,也许会随着时间淡化,但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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