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古道主干道分南、北、中三道,贯穿于北京西部的门头沟区全境,象一张网密密麻麻,纵横交错。三条道分别与京城的永定门、西直门、德胜门连接,是古代京北、京西、张家口、内蒙、山西人进出京城的商贸古道。
从门头沟妙峰山下的石峪嘴村进入,穿过厚重的古城门洞,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刻在影壁上的一首篆字体古诗《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这是元代元曲名作家马致远的代表作,描写了深秋西风落叶。黄昏时商道上赶路人的辛酸——断肠人在天涯。中道的入口处,王平镇韭园村是马致远故居所在。
古道两边的山上,绵延几公里都用绿色、白色的网罩着,问及当地人才知道那是已关闭的私人小煤矿。门头沟煤矿,难道这就是父亲曾经背过煤下过井的地方吗?父亲生前经常和我们讲起他在门头沟背煤的经历。过去我家吃了上顿没下顿,经常要跟邻居借粮下锅。过大年连包饺子的白面都没有。父亲扛起家里唯一的一口缸,出去换了二斤莜面,给我们包了一顿莜面饺子过年。穿的也是破衣烂裤,赤皮露肉。
穷困潦倒之下,父亲徒步走到距家300多里外的门头沟,去煤矿下井背煤。那时煤矿的煤靠人往地面背,垂直的梯子从进口一直伸到井底。底下昏暗,靠矿工头顶上的矿灯照明。井底流着积水,井道有的地方都不能伸直腰,要猫着腰走。底下冬天冷,夏天闷热。蛇虫成群结队,肆意叮咬。背煤的人都不能穿衣服。赤身裸体背煤。一是他们没衣服换,二是出汗湿透衣服干活不方便。身背一、二百斤的煤顺着梯子往上爬,每天要重返几十次。舍不得住店。白天劳累一天,晚上就睡在矿井边的路上。
就这样父亲一口气干了三个月。老板结账的不是钱,而是给了他五个什么样的布,价值几何,我不得而知。但那是父亲平生以来挣得的第一桶金。背着这五个布,又徒步返回了家。他用这五个布买了一匹瞎了一只眼的灰白色的骡子,置办了一套胶皮轮子的马车,跑起了给人拉脚带货的运输。经常从怀来、延庆、门头沟、京城往返在这条古道上,成了马致远诗中的“断肠人”。
顺着古道往前走,两边的墙壁上有很多浮雕,有古诗,度量衡、钱币、驼着货物的骆驼马队。吸引了我的是几幅反映铁匠生活的图。一图是主人牵着马,铁匠师傅在给马钉掌。一图是两个铁匠师傅在炉前干活,上到半坡上一处较平坦的地方居然还有一家“铁匠铺”。看来当时铁匠这一职业也是人们生活的必须。马匹要翻山越岭,走上石头铺就的路,没有一双好鞋哪行呢?难怪父亲在哥哥16岁那年就非要让他学铁匠。他说男人要学点手艺,原来这就是他的情系所在。
走过二、三里的土路之后,便全是石头路了。石板路。到了山顶最高处便是第一道关隘——牛角岭,关城。那里就是有名的“马蹄窝”。石头上全是马蹄上下山踩出来的窝,非常壮观。站在山顶往前看,蜿蜒的山路下是京城北。往后看是我的故乡的方向。古道啊,当年父亲在这条道上走了多少个来回,谁人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