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间读到一篇季羡林的文章《坏人是不会变好的》,颇有些同感,于是想来谈谈自己的看法。我原先是相信性善学说的,毕竟古人都说:“人之初,性本善。”但后来遭遇了一些坏人,经历了一些糟心事,我的主张就变得摇摆不定了,或者说我现在应该和季老一般倾向于性恶学说吧。
季羡林的文章我读得不多,但说到坏人就不得不提一句他说过的话,对我触动很大,甚至可以说颠覆了我的善恶观。他说:“多少年后,我醒悟过来,终于发现了一个宇宙真理,在公有制体系里,每个单位都是小人的天下,正直的人总是少数,且无权势,群众的眼晴都是瞎的、势利的,他们大部分情况下不会站在君子一边。坏人是不会改好的,因为他不认为自己是坏人。”读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正被小人极力诽谤,正是孤立无援的时候,所以对之特别感同身受。
世人皆好誉而恶毁,这是人之常情,对于善意的批评,我尚可以虚心接受,并加以改正,但对于子虚乌有的诽谤我则难掩心中愤慨。古代豁达之人倡导把毁誉置之度外,我是做不到的,虽然我曾经也很想做到,但最后我发现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老子主张“以德报怨”,但在这里我却认为孔子他老人家说得更有道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终究还得以直报怨。当然,我并不是说两位老人家谁对谁错,这两个主张的立场皆不相同,所以没法比出个对错,应该说站在不同的立场都是对的,在此也不赘述。
多年以来,我一直相信教育决定一个人的品格,而我所处的环境接触的都是一群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所以应该是没有坏人的。最近我才渐渐醒悟,这世间哪有什么好坏,不过都是佛家所言的“贪嗔痴”作祟罢了。我也有两个思想认识发生了转变,一是对知识分子的定义认知发生改变。过去我认为知识分子就是多读过几年书便是了,但后来听了温铁军教授的讲座,我才突然茅塞顿开。他说知识分子是法国人创造的一个概念,这概念并不意味着你有多高的学历,哪怕你贵为博士,贵为教授,如果你没有一种秉持人类良知对社会作批判的能力,那就不叫知识分子;相对的哪怕你没有学历,你就是一个普通人,但你坚持了做人的基本良知,你对这个社会的各种不良现象作了批评,你也可以被叫做知识分子。二是对智力和智慧的区别认识。先来看看二者的定义吧:“智力是指个体在认知、理解、分析、推理、判断等方面的能力。它是一种普遍的、通用的能力,可以通过智力测试等方式进行评估。而智慧则是指个体在生活、工作、社交等实际情境中运用智力的能力。智慧是一种实践性的能力,需要在具体情境中进行发挥和提升。”这样一看,我便发现自己原先是缺乏智慧的,以至于在很多事情上都吃力不讨好。
基于以上两个转变,我对人的认知提高了谨慎。《史记》有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尚书》亦云:“人心惟危,道心惟微。”这些古代先贤都在告诉我人心的贪婪和危险,所以在为人处世方面,首先要学会沉默,不对别人妄加评论就是一种美德。老子说:“多闻数穷,不如守中。”便是此理。但正如季羡林所怀疑的,世间是否真有一种 “坏人基因”的东西,否则何以我们批判了数千年,坏人却一直得以传承呢?季羡林在文中还说:“坏人,同一切有毒的动植物一样,是并不知道自己是坏人的,是毒物的。我还发现,坏人是不会改好的。”这便清楚了,因为他们自己都没有作为坏人的认识,又何来改正一说呢?于是我们不得不提高警惕,在一个单位里特别要提防小人抱团。君子往往群而不党,小人则必是为了谋取私利而拉帮结派。
从更高的维度来看,坏人却也是好人的贵人。这要怎么理解呢?通常我们遇到一个坏人,必是我们在某一方面存在不足,于是老天便让我们遇到一个坏人,让他给我们深深的上一课。因为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够!《易经》告诉我们所有发生的事都是好事,所以在对待坏人这个问题我们一定要摆正心态,提防就好,不必太过介怀,避免钻牛角尖。莫言在《晚熟的人》中说:“本性善良的人都晚熟,并且他们是被劣人催熟的,当别人聪明伶俐时,他们又傻又呆,当别人权衡利弊时,他们一片赤诚,当别人心机用尽,他们灵魂开窍,后来虽然开窍了,但内心还是会保持善良与赤城,他们不断地寻找同类,最后却变成了最孤独的一个。”
所以我并不为自己遭遇了一些坏人而懊恼,恰是他们补齐了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让我对眼前的人和事看得更真切。我默默地问自己的内心,还是更愿意做一个善良的人,老子说:“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这个世界需要好人,也需要坏人,但它终归更眷顾好人,那便只管去善良吧,其他的都交给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