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叛逆江河》的散文特性 苏少伟

许谋清
创建于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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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谋清先生新近的散文集《叛逆江河》,文质兼美。书名中的“江河”说的便是晋江。晋江,就是乡土,也就是一个作家的心灵寄托之处。一段时间来,许谋清的文学写作指向于乡土地域、历史、文化资源的深耕,地域性格、地域风采的发掘。《叛逆江河》承继这样的创作品质。在这部书里,许谋清细致地体察了晋江(乃至泉州)地域的温情、沧桑、苦难、激情、快乐等,多向度地解读土地的情感,鲜活呈现了文学书写的多样形态。

       许谋清的散文功力较深:能写清新的散文,他写的记动物、自然风物的散文就很好(例如《城市天堂》《花树三种》《北溪桃花谷》等);也能写雄浑的散文,他的历史散文就很有气魄,状物的散文里也时常夹着多维的情感(例如《啼哭的石头》等);能言清新自然之语,也能出雄壮之辞。一句话,许谋清的散文状态是多样的,散文语言是丰富的。

    记动物、写风景的散文中,许谋清注重用语自然、淡雅,见出他较高超的语言掌控能力。有一个例子,《北溪桃花谷》的“三几声鸟语,也是刚洗过的,像突然跳开的水珠”“本想让山帮我数树,山把自己都数错了”,这几句就很有趣味,言语不凡,充分展示了散文家所具有的文学性,基本上可见许谋清闲淡、清逸的态度。事实上,许谋清越是如此呈现、如此表达,越能体现出一种对乡土的热情。在他的笔下,这种情感是如此自然地寄托于乡土的山水、物性中。

    状物的散文里,许谋清通常三言两语之间便能得物之神韵。状物细致,抓住对象的特点,这是高明的散文写法。有代表性的就是《老君头像》这一篇,它刻写泉州老君岩:“头顶、额头、眉弓骨、眼窝、颧骨、鼻梁、鼻头、鼻翼,还有微张的嘴,都准确生动个性。耳朵极有想象力,不是两耳垂肩,是夸大了的扇风耳,他在倾听着。雕得最好的是他的眼睛,两只眼睛在深陷的眼窝里,没细雕那双眼睛,简单的线刻而已,但这已经足够了。我们看到一双稍稍眯着的眼睛,在眼窝的暗影里带着思考神色。罗丹的思想者,连每一个脚趾都在使劲。而我们这尊老子像,他是放松的,内在的,一尊地道的东方思想者。”用语精到,刻画准确,且在状物中显示了一种精神性。这样观察,其实就是对家乡风物由衷地赞叹、全情地感受,是一种深沉的情怀。

    总的来看,无论写景,还是状物,许谋清的立足点都放在泉州晋江这块土地上。他对乡土是如此想象的:“我猜想当时这个地方,除了海,四处都是水洼,鱼都是傻傻的,但自由地调戏碧波。鸟类极多,羽族浪漫蓝天。草木繁盛,叶子都是肥肥的,绿叶、红叶、蓝叶。时有候鸟落脚,圆圆的月,静静的滩涂,只有几道光,月光和照在一片熟睡的鸟背上羽毛的反光,星光和一只守护鸟的眼睛的光点。这里水气很重,常常起雾,海港朦胧,隐约帆影。这个隐约使人们产生了胆识也产生了想象力。”情感温柔,描写轻盈,想象圆融,令人惊觉一种乡土之美。

    除此而外,许谋清还特别注重挖掘乡土的历史、传统的精神——那是多样的精神,有悲苦的历史伤情(晋人南渡),也有孕育出来的多样文化(比如《大灵源》里包容的宗教文化),更透露出晋江的近现代文化——移民文化、海洋文化、创新性文化。要有这种文化性的探究、精神性的追思,许谋清的写作经验是:自然地把乡土散文引向历史的维度,从而拓深了写作场域,形成了历史散文的宏大壮美。

    《叛逆的江河》《安平古道》是其中的代表,属于长篇散文。在这些文章中,历史客观与个人主观无隙缝合,古今之思相互交融,形成了丰富的散文“景观”。可以说,许谋清的这几篇散文,老到而有韧性,语言成熟而颇有力度。例如,在《叛逆的江河》中,许谋清蕴深沉的历史思考于场景的描绘中,他从黄河的雄壮奔流,写到大海的壮美,“它洗去长河的疲劳,化开它的浑浊,卸下它的沉重”。这似乎预告着海洋的生命气息,从而开拓出新的写作方向(海洋性书写),引出了对晋江的描写——许谋清写出晋江的个性,它的海洋特色风景、番客文化等,它孕育出的晋江人的“叛逆”的海洋性格:“明清海禁,弱化一个民族的性格。基于这一点,这条叛逆的江河,就有极不寻常的意义。叛逆的江河,叛逆的性格。它的历史成就就是‘东方第一大港’,就是全国著名侨乡。”整篇散文气象宏大、画面丰富、富有历史深度,对晋江、泉州的地域文化、地域性格进行了全面探索,是一个成熟大气的作品。

    纯粹的历史散文,许谋清也有妙笔。《来安平的郑芝龙》《大海给我以魂魄》《离开安平的伍秉鉴》,这些便是。写历史散文,必须站在人类精神的高度、历史走向的基调、文化思想的把握,才能气象宏大、见解深刻。许谋清有这样的写作自觉,他的学识储备、文艺训练都有助于他在历史散文领域内的达成。所以,在这方面许谋清是成功的。相对来说,《来安平的郑芝龙》比其他的篇章写得都要好,因为它有历史认识,而其他的篇章在一定程度上着墨于历史知识的记录。历史认识、历史知识,一字之差,体现的却是散文家的气度和见解力。力图见出历史之精神,深入主体的精神世界,这是许谋清历史散文的有意追求。《来安平的郑芝龙》里说:“郑芝龙的朝三暮四,郑成功的苛酷,施琅的仇杀,这些缺点都是在乱世中形成的,和他们各自的优点一块铸造了他们的历史命运。这样,我们发现这3个历史人物的一个共同特点:孤独。谁是郑芝龙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谁是郑芝龙一生中最重要的敌人?就集中在一个人身上,这就是郑成功。谁是施琅一生中刻骨铭心的敌人,谁是施琅一生中刻骨铭心的朋友?也是郑成功。郑成功也一样,他一生中叫他最痛心疾首的是郑芝龙、施琅,他们不能休戚与共,命运却叫他们殊途同归……”这是辽阔的历史之思,非有历史眼光者不能见出,非有文学能力者不能写出。在这样成熟的散文篇章里,我们见到了许谋清的话语组织系统、思想深刻性。

    总而言之,许谋清的《叛逆江河》尚美、尚雄,能够写出乡土地域、乡土风物的独特,亦见出其在历史维度上的审思,是对闽地乡土文化的再次丰富,这是他独到的文学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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