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根玉米棒子——郝宽理

几根玉米棒子

                郝宽理

     8月6日，气温直飙37℃，骄阳炙烤着大地，树木庄稼耷拉着叶子有气无力，人坐着不动就能感觉到汗水像小溪一样从头部往下汩汩流淌。但是，我还是决定驱车到距离县城30多公里的魏庄镇走一趟，圆满完成今年暑期的家访任务。

     小明无疑是一位大家都不待见的问题学生。他的父母虽然在县城买了房，却让他住托管，因为父母在农村老家做小本生意，生计所迫，没时间陪读。有一天早晨，小明从我身边走过，一股淡淡的香烟的味道飘进我的鼻孔，我对香烟是非常敏感的，可以肯定小明一定抽了烟。我若无其事地走到小明身边，猝不及防地摸了摸他的衣兜，里面果然有一包香烟。然而，他却一口咬定他没抽烟，说是在托管管理人员抽烟，烟味染到了他身上，烟是他同学让他保存的。他上课睡觉，即使被老师拍照，他也不承认，一口咬定说是在闭眼思考问题，弄得老师哭笑不得。当然，小明的学习成绩不是很理想。              

     因为小明老家离县城远，不方便家访，至少有三次，我打电话让小明父母来学校一趟，但他们都用各种理由推脱掉了，开家长会他们也没来过。而今天，我就是特意去家访小明的。

     我提前给他们打了电话，约定了大致的时间，他们用微信给我发来了位置。

    当敲开门，看到小明一家三口的时候，我感到非常意外。我也因为一年多来，不了解小明的家庭而深深自责。

    小明的妈妈身高不到一米五，胖胖的，因为天热淌汗，头发一绺一绺地贴在红色的头皮上，更显稀疏。一只眼睛是白色了，根本看不见。小明的爸爸皮肤黝黑，瘦高个，偏偏瘸了一条腿。但是，小明的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非常干净。小明父母热情地把我让进堂屋落座后，和小明耳语几句，小明就走出了家门。

     小明妈妈说：“老师，说实话，虽然小明调皮不听话，但是我们总感觉对不起这个孩子。不是我们不愿去开家长会，你看我们两口子这个样子，我们担心让小明的同学看到了，孩子们又不大懂事，会给他带来更大的自卑和心里压力。……”

     原来，小明的父亲年轻时在一家罐头厂打工，不小心让机器咬了脚，落下了残疾。但是，罐头厂一直照顾他，让他去调料车间干些轻活。没想到，他虽然不善言谈，但是一个爱动脑子的人，竟然研制了一种深得客户好评的罐头汁独特配方，给厂子带来巨大收益，老板马上给他升职加薪。为了让小明接受更好的教育，他们紧紧手，在县城买了房。

     我给他们讲了一下小明在学校的表现，夫妻俩唉声叹气，接二连三向我道歉，说给老师带了麻烦。

     说实话，这孩子从小就是个熊孩子，也与我们的溺爱有关。在他上小学的时候，经常有孩子侮辱他的父母残疾，欺负他，他就开始厌学，我俩也觉得他可怜，狠不下心批评教育他，渐渐地养成了很多不良习惯。哎，这孩子就怕有人提起我俩残疾。所以，我们就想办法让他去县城上学。我们还是希望老师不要放弃他。

      真的没想到，小明有这样的家庭背景，没想到小明的父母如此用心良苦。这是一个内心受伤的孩子，他的一切不羁行为似乎都有了答案，他受伤的心需要爱心暖化，他需要有人帮助他走出自卑的心理阴影……

      “妈妈，我回来了！”我往院子里一看，小明扛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走进大门。我连忙站起来，说：“哎呀，这么热的天，这是干啥去了！”小明脸上的汗水成行，上衣和裤子都湿透了，紧紧地贴在皮肤上。说着话，小明走了进来，放下袋子，嘿嘿地笑了笑，一边搽汗一边说：“不热，老师，没事。快坐下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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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明，我已经一个多月没见你了，挺想你的，我就是来看看你是否又长高了，也顺便出来逛逛，散散心。还有，暑假作业做得怎么样了？”我一副轻松的样子说。

      没想到，小明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坐在那里低着头不说话。我立刻就明白了。“没事，小明，不用担心，假期还长着呢！那你这段时间在家忙什么呢？能给老师聊聊吗？”小明依旧不说话，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

        “哎，气死人呐。天天就是玩手机，打篮球，一个字也不愿意写。”他的妈妈接过话头。

      “嗯，假期里，玩会手机也是可以的。打篮球能锻炼身体，也不错呀！说不准，小明还能进入国家队呢！”我笑着说。我知道，小明身高1米85，痴迷篮球，确实打得不错。

        “你看，老师都支持我，就你，天天在家里唠叨，烦不烦！”小明似乎找到了理由，反驳他妈妈。

        “放假时，咱要求的是一边玩，还要一边怎么嘞？”

       “一边学。”小明有点泄气，低声说。

      “我知道，小明肯定是记住了我的话‘玩就玩个痛快，学就学个彻底‘，是不是，小明？我想，小明的计划是先玩后学。”我连忙给小明个台阶下。

        小明点点头。

       “小明，我俩拉钩吧，开学前，你就把咱们发的那本作业做完就行，行不？”

        “行，老师。”我们拉了钩。

       接着，我反复交代，一定要注意安全，又把“防溺水”的有关知识讲了一遍。

      我起身要走了，这时候，小明的妈妈掂起来小明背进来的蛇皮袋子，说：“老师，我知道你们城里人都喜欢吃嫩棒子，我们家也没什么好送给您的，我就让小明去掰了几根，您带着吧。”我原来以为让小明出去，是为了回避我们的谈话，没想到还有这层意思。我连忙推却说：“这可不行，我们是有工作纪律的，这样就让家访变了味了，不行，真的不行。”

       “哎呀，老师，您怎么这样。这么热的天，走这么远的路，就该让您吃了饭再走的。俺又怕留不住您，就这几根玉米棒子，表示一下我们的心意。并且，这都是自己地里种的，又不花钱，没您说的那么严重，您带着吧。”我们说着话，走到门口，小明的爸爸已经把蛇皮袋子放在我的车旁。

       我继续推却。“老师，您是嫌我们的玉米棒子不好，还是不愿意关心小明了，还是对我们的不信任？”小明的妈妈板起脸来，表现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不由分说，小明的爸爸已经把袋子塞进车里。

    “小明，我走了以后，咱篮球还要继续打，但也不能忘记要拉钩的事情吆！”我拍了拍小明的肩膀，微笑着说。小明嘿嘿笑了笑，算是答应了我的话。

      在回家的路上，我想：小明能否完成暑假作业，还是个未知数，但是，开学后，我一定会更加关爱这个孩子，一定要帮助他走出自卑的阴影，让爱的阳光沐浴他的心灵，心理健康教育任重而道远……

     到了家里，我发现袋子里的玉米棒子，个个碧绿，个头大，米粒满。我想，小明这孩子真是用心了，在这么高温的天气里，在密实的玉米地里挑玉米棒子，得有多么大的耐心和勇气，那是对老师的一种怎样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