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觉得它离城市好遥远,却离我很近。现在,感觉它离城市越来越近,离我却越来越远。想去端详它,希望记下它的音容笑貌,希望记下它的点点滴滴,仿佛今日一别,便再也见不到它。曾经觉得还有时间,却因为政府规划,时间便有些迫切了。
它的名字是史家坞,这是一个接近2000人的村子,在一个周末的早上,在朝阳中,登上黄河大堤,看它,安静而祥和,温暖而清新,静静地躺在黄河大堤形成的臂弯里。没有地方志记载它名字的由来,仿佛村口慈祥的大娘记不起她的生日一样,但却丝毫不影响她和自己乳大的孩子们的感情。
对它最早的记载,是光绪十七年,山东巡抚张曜,亲自带队,抢护史家坞险工。但张公不幸染疾,被护送回济南时病情已十分严重,不久便不治而去。张公可以说是为了我们的家乡,因公牺牲,感其恩德,尊他为“黄河大王”,朝廷谥其“勤果”,追赠太子太保,并在大明湖建“张公祠”。经过历代治理,黄河已无水患,在村子附近蜿蜒而过,和谐共生。它不仅生我养我,更是承载了我童年的快乐,给了我追逐梦想的机会。
它四面环水,因为修葺大堤的缘故,取土较多,村子周边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水湾,小时候,和小伙伴们经常将它比喻成水泊梁山。水湾也就成为了我和小伙伴的游乐场,下湾洗澡、翻湾摸鱼、夏季采莲蓬、秋季踩藕,玩得不亦乐乎。冬日的时候,就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棉鞋,去滑冰,至今还对当年漏进冰窟窿的经历记忆有新,每年的冬初或冬末,冰在刚结或融化的阶段,一个是对冰的久别重逢,一个是对冰的即将告别,一个比较脆,一个比较松,都是必须要去踩一踩的,漏下一只脚之后,破坏了冰的受力,慌乱之中,另一只脚肯定也会漏下去,初冬的冰踩破,会伴随着清脆的响声,冬末的冰踩碎,软绵绵的,有的只是水的声音。但结果是一样的,都是拖着注满水的棉鞋,慌乱中上岸,带着冰凉,悻悻和小伙伴告别,回家。妈妈很少因为这个训斥我,反而会赶紧找出替换的,生把火烤一烤,带着热乎劲儿让我穿上。但有时候,和小伙伴儿还没玩够,天气也不是特别寒冷,太阳暖暖的,鞋湿了,就用干干的沙土敷在上面,然后拍落,这样,就带走了水分,重复若干次后,差不多了,就再生一把火,农村有遍地的野草或柴火,可以就地取材,将它烘干,然后就可以穿了。当然也有出差错的时候,有一个小伙伴叫海龙,比我大一点儿,叫他海龙哥,他在我们的一次冰上探险中,光荣的掉了下去,齐胸的水,棉袄都湿了,在烘干的时候,将棉袄的边边角角都给烤焦了,当时很想知道他回家之后有没有被他的母亲给揍一顿,虽然我一直没有问过,不过现在想来,应该是不会的,农村的孩子,都习惯了闯祸,父母也习惯了,即使是打骂,也仅是虚张声势一下,怒中还笑。村子里,留下了我太多的童年的记忆。
有水则灵,这个村子也自然有它的灵气。从明清开始,一直到解放前,村子较为富裕,修建了很多庙宇,大大小小竟然有数十座,到了近代,就陆陆续续拆掉了,只保留了最大的一座,在上个世纪的三四十年代,在村里开明人士的推动下,建成了方圆几十里第一所现代正规小学,后来又摒弃封建思想,兴建了女子小学。在解放后,村小学也成为远近闻名的完小,教师的水平也非常高,附近的村子都到这里来求学,几十年来,为社会培养了众多的人才。只可惜那时候还没有学区房的概念。我和姐姐虽然是在80年代才入学,但它保留下来的学风也深刻影响了我们,我们都得以顺利的考入了国家重点大学。
工作后,在老家的时间便少了,但每次回去,看到那熟悉的路,熟悉的河湾,熟悉的房子,熟悉的乡亲,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就有一股踏实感。在不久的将来,那些熟悉的,因为拆迁,就会变得不再熟悉,但它已经深深地刻进心里,流淌在血液里。
胥 猛
2019年7月